十二月二十四日，寒假的第一天就碰上了聖誕夜。
全國的情侶應該都會在這天一起度過一整年最為特別的時間……
我和佐藤同學也不例外，正在進行一場特別的約會。
這裡是從櫻庭市搭乘電車然後轉乘公車，得花費約兩個小時左右才能抵達的縣內最大規模水族館──『Marinepia Umino』。
「欸、欸欸欸欸欸!?看啦！押尾同學你看!?企鵝!!聖誕老公公!!」
「真的耶！」
佐藤同學一邊發出興奮不已的聲音，一邊拉扯我的外套的袖子。
我想大家應該都聽不懂佐藤同學在說什麼吧，所以我來為大家說明一下……
有一群穿著聖誕老人服裝的斑嘴環企鵝在飼育員的誘導下，搖搖晃晃地在走廊遊行。
這是聖誕節限定的精美小活動。不分男女老幼，所有遊客都趨之若鶩，可以聽見圍觀企鵝遊行的人潮中此起彼落地響起歡呼聲和拍照的快門聲。
我約會前在ＭＧ上調查過，早就知道水族館在今天會舉辦這個活動，不過實際現場參觀後，我還是覺得那個畫面可愛得不得了，內心感動不已。
佐藤同學的心情比我還要激動，假如我沒拉住她的話，恐怕她已經跟在那群企鵝的後面加入遊行的行列了。
「唉……好想把牠們打包帶回家喔……真的太可愛了……」
佐藤同學看著企鵝聖誕老人的背影，依依不捨地喃喃說道。
坦白說，我覺得佐藤同學揪心似地咬住嘴唇的模樣才是最可愛的……
……嘴唇。
嘴唇啊……
「……押尾同學？怎麼了？我臉上有沾到東西嗎？」
「啊。」
不妙，我恍神了。
「呃，沒有啦！我只是覺得真的好可愛喔！」
「咦……？」
佐藤同學一下子滿臉通紅……啊，她誤會了！
「企鵝啦！我是說企鵝！」
其實我剛才也有覺得佐藤同學很可愛沒錯！可是我會脫口說出好可愛，真的不是因為那樣啦！
「啊……對、對啊！企鵝真的很可愛呢！」
「嗯，好可愛好可愛，啊哈哈……」
呼，好險，總算讓我敷衍過去了……
……不對，仔細想想，這種事情根本沒必要敷衍吧？
我是她男朋友耶，反而應該大方地讚美她才對吧……
正當我悶著頭思考這種問題的時候──
「唉～唉，企鵝是不是不能養在家裡啊？」
「咦？應、應該沒辦法吧……？」
「這樣啊，反正我家的空間也不夠大啦。」
佐藤同學突然把話題扯遠，然後露骨地露出了意志消沉的模樣。
她把整張臉的下半部埋進厚實的圍巾，視線垂得有些低低的……
……雖然這樣講好像有點變態，可是我的心好像被打動了。
嗚，這是怎樣……!?我的胸口突然被一股力量緊緊勒住……這是母性嗎……？
……不、不不不！看到女友那麼沮喪，我怎麼會做出這樣的反應啊！感覺我有點像變態耶!?
「我、我們去下一個景點吧!?還有很多地方沒逛到呢！」
「說得也是……」
我一如要掩飾心中的慚愧般如此說道，佐藤同學心情低落地跟在我後面移動。
佐藤同學因為寒冬而穿了厚重的保暖衣物，整個人身形變得圓滾滾的，她那搖搖晃晃地走路的模樣，簡直就像跟在大企鵝後面的小企鵝……
「……好想抱著企鵝睡覺喔……」
「嗚。」
我好不容易才把母性收回去，拜託妳不要再說那種好像硬是要將我的母性激發出來的台詞了。
『那麼，接下來要表演的是由三萬隻沙丁魚合力演出的聖誕秀。請各位遊客盡情觀賞……』
「哇。」
「哇啊……！」
我和佐藤同學幾乎同時發出了讚嘆。
一大群沙丁魚在Marinepia Umino引以為傲的大型水槽裡形成了銀色的漩渦。
巨大的沙丁魚漩渦配合著帶有濃濃聖誕節氣氛的背景音樂在水槽裡面自在地優游著，那個畫面是那麼地夢幻，教我幾乎忘記要呼吸。
彷彿大海是照著自己的意思在跳舞一樣。
「好漂亮……」
「嗯，真的好漂亮喔……」
我們兩人都深深地沉浸在感動之中。
「沙丁魚們一定做了很大量的舞蹈練習吧，光是要讓三萬隻聚在一起感覺就很辛苦……」
「是這樣嗎……水槽裡面搞不好根本聽不見外面放的音樂吧？」
「啊！對耶。」
「這邊有解說，呃……原來如此，我懂了，水槽裡面的管子會配合音樂的節奏釋放出飼料，藉此誘導魚群移動的樣子。」
「好棒喔！我恍然大悟了！我恍然大悟了耶押尾同學！」
她應該是想表達這個解說十分合理的意思吧？
怎麼會可愛成這樣，也太誇張了吧……
「等一下，解說還沒完。沙丁魚之所以會成群結隊游泳，是為了保護自己不被住在同一個水槽的天敵鯊魚攻擊的樣子。」
「太可憐了！感覺好可憐喔，押尾同學!?」
「經妳這麼一說……」
與其說沙丁魚在跳舞，不如說牠們是聚在一起四處逃竄或許比較恰當。這些沙丁魚也太可憐了吧。
……會不會有一兩隻沙丁魚不小心被鯊魚吃掉啊？
一股不安油然而生，我探頭往水槽裡面看，這時……
「哇！」
「!?」
一隻魔鬼魚冷不防從我和佐藤同學的面前游過。
那隻魔鬼魚差不多就跟坐墊一樣大。害我嚇了一大跳。
不過嚇到我的那隻魔鬼魚倒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只見牠用白色的腹部貼在水槽的內側玻璃上，咻咻咻咻咻地一口氣往上爬。
「魔鬼魚……」
「是魔鬼魚耶……」
「……」
「……？」
我忽然覺得旁邊好像有人在盯著我看。
我轉頭一瞧……怎麼了？佐藤同學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臉看。
「怎麼啦，佐藤同學？」
「……押尾同學，你用拇指和食指比出Ｖ字的手勢看看。」
「Ｖ字？像這樣嗎？」
「手指再稍微打開一點。」
「這樣嗎？」
「對對對。」
我依照佐藤同學的指示，一頭霧水地用拇指和食指比出Ｖ字的手勢。
話說，這個手勢與其說是Ｖ字，感覺更像開口比較寬的Ｕ字吧……？
就在我想著這種事情的時候──
「嘿。」
「咦？」
佐藤同學突然把自己的下巴放進Ｕ字的凹槽裡。
換句話說，那個模樣看起來就像我用手指從下面掐住佐藤同學的臉頰……
「押尾同學你看你看，我在模仿魔鬼魚的嘴巴。」
嘴巴被拉成一直線的佐藤同學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說道。
「嗄。」
看到那個表情，我瞬間全身僵硬。
奔、奔流……！
巨大到足以和三萬隻沙丁魚匹敵的可愛奔流一口氣灌進了我的大腦！
──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臉頰也太柔軟了吧!!臉蛋怎麼會那麼小!!
話說回來，「模仿魔鬼魚的嘴巴」這是哪一招!?咦!?會不會太可愛了!?而且她剛才還語帶雙關地「嘿」了一下對吧!?（譯註：這裡的「嘿（ei）」音同日文「魔鬼魚（ei）」。）
不僅如此，再加上那副洋洋得意的表情……!!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受不了了。
嗚!?好、好痛苦!?快要斷氣了……！
「那、那個……押尾同學……？」
「啊、咦？什麼!?」
好危險!!我真的忘記要呼吸了!!
仔細一瞧，下巴依舊卡在我兩根手指之間的佐藤同學漸漸漲紅了臉……
「那、那個，你不給我一點反應的話，我會覺得挺不好意思……的耶……」
「咦……啊、啊啊，很像耶！我還以為是真的魔鬼魚呢!?啊哈哈……」
「……反應太慢了啦～」
或許是終於撐不下去了吧。
佐藤同學氣呼呼地鼓著腮幫子把下巴抬離我的Ｕ字手勢，還把頭撇向一旁。
啊啊啊……為什麼我每次都在重要的關鍵時刻把事情搞砸啊……
我至少應該要把佐藤同學剛才那張難得一見的搞怪表情給拍下來的！跟一般裝可愛的鴨子嘴不一樣，剛才那個微微噘起來的嘴唇形狀恐怕以後再也沒機會看到了……！
……嘴唇。
嘴唇嗎……
……不、不，沒事！
去逛下一個景點吧！約會還沒結束呢。
『請各位觀眾睜大眼睛仔細欣賞露卡的舞姿！』
這裡是戶外體育場。
穿上聖誕老人套裝的飼育員打出信號後，名叫露卡的海豚讓尾巴露出水面，並且配合打拍子的聲音韻律感十足地擺動了起來。
觀眾席旋即「喔喔喔～」地響起了歡呼聲。
當然了，我和佐藤同學也不例外。
「好棒──喔!?押尾同學！你看你看你看！海豚在跳舞耶海豚在跳舞！」
「我、我有看到，我有看到啦。」
興奮不已的佐藤同學在我身旁嘰嘰喳喳。
好誇張，佐藤同學比現場的小學生還要興奮。
『接下來是跳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