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延沛那天雖然沒有明確答應,但其實早把這件事排入行程。不料臨出門時有事耽擱,趕到莊園時都已經快中午了。
他一下車就直奔夏奶奶住的地方,老人家正坐在屋簷下剝豆子,幾隻雞圍在她身邊找豆莢裡的蟲子吃,姑姑和素伊在廚房裡做午飯。
奶奶拉著趙延沛說了幾句話,見他眼神不住地往外瞟,便道:「岩岩他們在荷塘那邊,你們年輕人有話說,你去幫著他招呼客人吧!」
趙延沛心早就不在這裡了,尤其是知道秦羅敷也來了後,更恨不得立刻飛到夏岩身邊去。他繞過荷塘便見著了人,腳步卻忽然一滯。
荷塘不遠處是一條青石鋪成的小徑,小徑兩側種滿了繡球無盡夏,正逢花開時節,大朵大朵的花球團團簇簇、密密匝匝地堆在青石路兩側,淡藍與粉紅混雜著,遠遠望去,猶如一道絢麗的彩虹。
夏岩與秦羅敷正背對著他,在小徑上漫步。他今天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亞麻色休閒褲,略長的頭髮隨意紮著,戴著金屬框眼鏡,有種藝術家的氣質。
他旁邊的女子背影非常好看,及腰的長髮襯得她身姿娉婷、氣質清雅,光是背影就能迷倒一片男生。
趙延沛忽然升起了一股危機感──這女生是夏岩喜歡的類型!
無論是楊怡寧、林語彤,還是眼前這個秦羅敷,她們都有一個共通的氣質──溫柔。
趙延沛記得以前聽人說過,男人最不能拒絕的,就是女人的溫柔。
……夏岩會不會被這個秦羅敷給迷住?
這時秦羅敷停下腳步看向夏岩,他似乎說了句什麼,逗得她莞爾一笑。風牽起她的長髮飄拂到夏岩身側,那畫面美得足以寫進詩詞。
剎那間,趙延沛想起徐志摩的詩: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他看見夏岩採了一朵藍色的無盡夏遞給她,兩人繼續沿著繡球花徑往前走。
而趙延沛一個人在後面,沉著臉望著他們的背影。
駱浚在園子裡找了半天,才在花蔭下找到席暮。
他正躺在石椅上睡覺,石椅太短,裝不下他的兩條大長腿,席暮便乾脆把腳蹺到椅背上,看上去彷彿隨時都要掉下來似的。
他的頭頂上是一架藤本月季,花開得如火如荼,一簇一簇的紫色花朵婆娑垂下,幾乎要將花架壓倒,花瓣洋洋灑灑地落了他一身。
駱浚欠身進入花架下,坐到石椅旁邊,將他的腿從椅背上拿下來,放到自己腿上。剛放了不久,席暮就猛然收回腿,坐了起來,不耐煩地道:「你怎麼又跟來了?」
「這樣睡不舒服,花下蚊蟲也多,要是真睏了,讓夏岩給你安排個房間……」
席暮煩躁地打斷他,「不用你管!」
駱浚望了他一會兒,有些擔憂地道:「方才秦斯如帶來了一個姑娘,應該是給夏岩介紹的對象──夏岩註定是要結婚的,小暮,你還是放下他吧。」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駱浚語重心長地道:「你是我弟弟,我不想看著你為他傷心。你這麼折騰自己,把身子折騰壞了又有什麼用?他終歸還是不喜歡你。」
席暮望了他一會兒,忽然嘴角一勾,露出個邪氣的笑容,「我是很傷心啊,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又沒有人來安慰我。」
他湊到駱浚面前,眼睛盯著他的眼睛,壓低的聲音帶著蠱惑的味道,「哥哥,你來安慰我,好不好?」
駱浚的心「咯?」一下,剎那間連呼吸都停滯了。
席暮的眼睛非常好看,上眼線彎彎的,下眼線則平緩許多,笑的時候呈月牙形狀,眼角微微上挑,不笑的時候又有點銳利。而此時似笑非笑地看過來,眼角竟帶著些許魅惑。
駱浚不禁恍惚起來。他一直知道席暮長得好看,像一朵花、一張畫那樣好看,但這都不是他此刻動搖心神的原因──而是他忽然在這雙眼瞳裡,看到了一種名為「色慾」的蠢蠢欲動。
席暮離他不過咫尺,薄厚適中的唇微啟著,呼吸灼熱。
「哥。」他輕輕地喚著,鼻尖碰著駱浚耳根,帶著幽微的涼意,「哥,我想抱你,讓我抱抱你,好不好?」
這是再簡單不過的話,可在此時說出,駱浚直覺不是普通的意思。他的心驀然鼓噪起來,像是到了某個神祕禁地的門口,明知道不可以擅進,卻又忍不住好奇。
席暮的唇輕輕地貼上他唇角,語氣裡沒有戲謔的味道,只有殷殷乞求,情真意切,「哥,讓我抱抱你──一次就好。」
駱浚倏然想到那個荒誕的夜晚,想起幾乎令他失控的激情。他的心顫抖了下,幾乎就要點頭,但下一秒就被理智拉回了現實。
他連忙推開席暮,用勁過大,連自己也摔進了花叢裡,眼鏡都掉了。
席暮被他一下推開,那些真情頓時像珍珠般,重新掩入蚌殼。他冷漠地看著駱浚狼狽地趴在地上,四處尋找著眼鏡。
半晌,他撿起眼鏡蹲在駱浚面前,用眼鏡腿勾著他的下巴,冰冷地警告,「不要再來招惹我,小心我獸性大發,強姦了你!」
說完,他將眼鏡粗魯地戴在駱浚臉上,起身揚長而去。
上午時間過得尤其快,中午十二點,大家到宅子裡集合吃飯,並帶了一上午的成果。
蘇南和隋文州釣了半桶魚,秦斯如夫婦提著一籃水果,還有些蔬菜,夏岩與秦羅敷抱著滿懷鮮花,回來時看到了趙延沛,正與隋文州坐在花下聊天。
莊園裡有處竹籬笆搭成的月亮門,沿牆種了幾株藍雪花,開得十分茂盛,葉子翠綠,花色淡雅,團團簇簇地垂落下來,較長的花期讓這藍色的月亮得以從春季盛放到夏季。
而趙延沛姿態閒散地靠在牆下的竹椅上,白襯衫袖子捲到手肘,領口也敞開著,露出性感的喉結。
夏岩留意到他的下巴,大約幾天沒有刮了,長出一圈鬍鬚,打散了他平日的優雅嚴謹,倒帶著些「叔系」的慵懶。這模樣恰到好處地撩到了夏岩,他覺得嗓子發緊,腹下也有些火熱。
大約他盯的時間長了,趙延沛轉過頭來,與他目光相撞。夏岩向他微微頷首,之後禮數周到地招待客人。
午飯是姑姑和素伊做的,蔬菜是莊園裡種的水八鮮等物,雞鴨也是奶奶自己餵養的。除素伊之外,大家皆圍著一桌吃飯,秦羅敷被巧妙安排在夏岩身邊,趙延沛則在另一邊。
整頓飯下來,趙延沛與他幾乎沒有任何交流。大家似乎也覺得不對,沒跟兩人多說話,只一個勁地誇姑姑的廚藝好。
終於吃完飯,夏岩安排大家稍稍午休。作為東道主,他得去給大家準備些禮物,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就是園子裡的水果、蔬菜、水八鮮等,既不會過分貴重,又顯得有心意。
水八鮮都已經提早備好洗淨,水果也可以摘了就帶走,只是還有另一樣東西得現做。
他打著傘來到荷塘邊,在楊柳樹蔭下尋著一條小船,上船解開纜繩。這時船身猛然一晃,趙延沛也跳了上來。
夏岩停了手,沉默地盯著他。
趙延沛也沒和他打招呼,徑自划起槳來。
夏岩起先還怕他不會划,謹慎地抓著船舷。後來見他熟練地調頭,平穩地划出去後,才鬆了手。
船破開水面,往荷花叢中划去。荷花生得非常高,荷葉團團如蓋,駛入其中,便完美地隱藏了形跡。
趙延沛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夏岩也沒有主動開口,船上靜悄悄的,愈到深處愈靜,時而有一兩隻水生動物被驚嚇,竄了出去。
荷花的香味籠罩在他們周圍,濃郁而清甜。
趙延沛收起了槳,船停在荷花叢中一動不動。他看著夏岩,也是一動不動。
夏岩也沒有任何動作,對他來說,主動邀請趙延沛,又親自打電話過去,已經是再三妥協了,趙延沛不肯順著台階下,他也不想太低聲下氣。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趙延沛猛然站了起來。小船失了平衡搖搖晃晃,夏岩下意識地握住船舷,忽覺身子一重,趙延沛傾身壓了過來,扣住他的下巴,近乎蠻橫地吻下。
夏岩被襲擊得措手不及,等反應過來,也壓住他的脖頸,反客為主地吻回去。兩人都有些激動,帶著幾分獸性地廝纏,很快便氣喘吁吁,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