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剛來到新世界的瞬間,面對許多目光盯著自己,我不禁屏息。雖然上一個世界被塞進箱子裡也讓我很驚訝,但這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
「…………」
我的四周圍繞著一群穿著相同服裝的小孩。其中一名看起來很膽怯的男孩站在我面前,用震驚的眼神直盯著我瞧。
這是什麼情況!?居然被人看到我進入異世界的瞬間,以前從沒發生過這種事……!?
「咕……」
「啊!?」
我因疼痛而捂著頭踉蹌了一下,眼前的男孩忽然輕聲驚呼,朝我伸出手。
那隻手、那張臉,我確實有印象……或者說,我想起來了。正因為如此,我內心更是倍感衝擊。
(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來到這個世界!?)
若我復甦的記憶沒錯,這裡是第?二八世界。換句話說,原以為按照第一輪順序巡迴的異世界探訪法則出現了變化。
話雖如此,只是順序改變的話倒也沒什麼。我繼承了第一輪獲得的金錢和記憶,就算突然跳到後半世界也不至於感到困擾。
然而,一個絕不容忽視的變化就擺在我的眼前。
(蒂亞不見了……!?)
進行世界傳送時,我和蒂亞總是會手牽著手。事實上,這是蒂亞跟隨我傳送的條件。
然而,我的手心裡卻沒有本該有的溫暖。這個事實讓我心底湧現難以承受的恐懼,幾乎要淹沒我的思緒。
(別慌,冷靜下來。要絕望也得先確認情況後再說。)
我曾在第一輪最後克服亞雷克希斯等人之死,這個經驗支撐住我瀕臨崩潰的心靈。沒錯,就連那種情況都能逆轉,這種程度肯定也能解決。那我現在該做的是……
「我乃人類精靈──艾德斯。你召喚我有何事?」
面對神色充滿困惑和不安的少年,我盡可能地用著帶有威嚴的口吻問道。只見少年瞪大眼睛,再次驚訝地喊出聲來。
「人、人類精靈!?」
「沒錯,人類精靈。」
在我自報名號後,少年的周圍響起一陣「什麼是人類精靈?」、「有那種東西存在嗎?」的議論聲。但我徹底予以無視,再次詢問少年。
「怎麼了?你不是有事才召喚我嗎?」
「啊!?那個……吾、吾名為米格爾!吾乃汝之召喚者,亦是欲與汝締結契約之人!在吾之力量與名下,順從吾意跪下吧!人類精靈艾德斯!」
這個名叫米格爾的少年搖晃著一頭蓬鬆柔軟的齊肩棕髮,將手裡一根長約三十公分的木杖指向我。只見杖尖射出一道蒼白色光芒,擴散開來並籠罩了我的身體……然後什麼事也沒發生。
嗯,果然如此。我不是精靈,與精靈結契的魔法必然無法生效。但這一點只有我知道,米格爾則徹底陷入混亂,反覆揮舞木杖。
「咦?為什麼……難道失敗了!?嘿,嘿!」
「哇,好遜!米格爾那傢伙,連跟那個奇怪精靈的契約都失敗了嗎?」
「廢柴做什麼都不行啦。米格爾不是向來如此嗎?」
「好糗哦~」
「怎麼會這樣……」
周圍傳來毫不掩飾的謾罵和侮辱。承受著這些嘲笑的米爾格泫然欲泣,我在他面前屈膝跪下。
「契約已締結。從現在起,我將為主人使用這份力量。」
「咦,真的嗎!?太、太好了……」
聽我這麼說,米格爾立刻露出安心的表情。附帶一提,我沒有馬上跪下是因為我想確認這裡是否真的跟第一輪是同樣的世界……而根據周圍的反應,我確信這裡就是第?二八世界。
(當時真是糟透了……)
我在第一輪也被召喚到這個世界,但對於米格爾的召喚只是茫然呆立著。這也無可奈何,畢竟我沒見過精靈,根本不知道精靈在契約時會做什麼。
但因這個結果,米格爾被認定「與精靈結契失敗」,使他原本就糟糕的處境更是雪上加霜。
那是一段辛酸而苦澀的記憶。我當時無法為這名受苦的男孩做任何事……但現在不同了。儘管如此……
「那麼,艾德斯。人類精靈……究竟能做些什麼呢?」
米格爾在我面前歪頭問道。與火或水這種易懂的元素精靈不同,「人類精靈」有什麼能力很難想像吧。因此,我這麼回答他:
「作為人類精靈,我能做人類能做到的事。」
「人類能做到的事?呃,那你能不能點燃那棵樹?」
「若主人希望如此,我會實現你的願望。有打火石……或合適的火種嗎?我要用來點燃樹木。」
「咦?不是從手裡釋放火焰點燃它嗎?」
「主人能做到那種事嗎?」
「呃……不能…………」
「我也不能。作為人類精靈,我能做人類能辦到的事……換句話說,超出人類能力範圍的事是無法達成的。」
「欸…………」
「什麼啊,根本是沒用的傢伙嘛!」
「米格爾果然是米格爾呢。」
聽到我的話後,米格爾非常沮喪,周圍再次傳來了嘲笑聲。但這也沒辦法。為了維持我被米格爾召喚出來的精靈立場,除非他自己意識到那件事,否則我也愛莫能助。
「好了!大家注意!」
這時,現場唯一的成年女性拍手吸引孩子們的注意。這名女老師確認眾人目光集中後,重新環視一圈自己教導的學生,接著說道:
「看來繼前幾天後,又有同學跟有點特殊的精靈締結契約了。不過,總之現在所有人都完成了精靈契約[側標]!今天的課程就到這裡,回到宿舍後,請各位跟自己的契約精靈好好進行交流。
不過,各位都只是剛結契的新手精靈使。若命令的意圖沒有準確地傳達給精靈,或提出超過能力範圍的要求而導致精靈失控時,只要覺得有危險就立刻呼叫老師。知道了嗎?」
「「「知道了!」」」
「嗯,很好。那我們解散吧!」
語畢,女教師再次拍手。於是孩子們分成小團體各自散開了,然而……
「唉。為什麼我的精靈會是這樣的呢……」
在名義上成為我主人的米格爾孤伶伶地走向宿舍。望著他沮喪的背影,我微微皺眉道:
「主人,你這麼說不太禮貌吧?」
「可是艾德斯,你只能做跟人類一樣的事對吧?」
「沒錯。我只能做人類能做到的事。」
「那你跳起來看看?」
「好。」
我遵從指示全力往空中一躍。米格爾身高約一百五十公分,我這一跳大概到他的腰部高,他朝我投來了幽怨的眼神。
「變出水……不,還是算了。」
看著我的手緩緩伸向胯下,米格爾立刻表示。當然我不是認真的,必要時打算用眼淚蒙混過關。但米格爾並不知情,他看我的眼神更冰冷了。
「果然沒用啊。」
「什麼東西沒用?我能做主人能做的一切哦?而我能做的,主人也能做到。主人,你難道不明白這是多麼了不起的事嗎?」
「不明白!只能做跟我一樣的事,這種精靈難道不是廢物嗎!」
「……也就是說,主人認為自己是廢物嗎?」
「……………………是啊。」
米格爾的臉上混雜著悔恨、悲傷以及難以忽視的灰心,他握緊拳頭低著頭。面對這個沮喪的孩子,我只有一句話能跟他說。
「你還真是個自虐的主人呢。我認為這種時候先填飽肚子會是好主意。」
「如果這樣就能解決煩惱,人生就輕鬆了。」
「就是因為覺得這樣無法解決,主人的人生才會這麼辛苦。」
「……………………」
「……………………」
我們默默地並肩而行。周圍有很多人都在跟朋友互相展示契約精靈並開心地討論著,這更加凸顯出他的孤獨。
「…………唉,好吧。我認輸。我不會再這麼說了。」
「嗯,很好的心態。不愧是我的主人。」
看到米格爾無法忍受沉默而開口示弱,我滿意地點頭回應。很好,這樣的開頭並不算太糟糕。雖然我想幫他擺脫第一輪那種垂頭喪氣的未來,但這需要他自己先調整好心態。
「那就去我的房間吧。我們可以聊聊彼此的事。」
「嗯,好啊。我也有些事想問你。」
「我也是!吶,精靈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唔!?這個嘛,呃……等我們進房間再說吧。這很複雜,一言難盡。」
「嗯,說的也是。呵呵,好期待啊。」
「嗯、嗯……」
米格爾雙眼閃閃發亮,彷彿剛才的情緒低落都是假象,讓我內心有點發慌。我當然不曉得什麼精靈的世界。雖說因為無從查證,就算我隨便胡扯也沒問題,但是……嗯。
(這種時候,要是蒂亞在就好了……)
我很想立刻去尋找蒂亞,但又不能隨便離開勇者米格爾身邊。假如是在相遇前,我或許還能自由行動,但一來到這個世界就相遇,我根本無從選擇。
(沒關係。如果蒂亞在這個世界,她肯定很引人注目。我只需準備好環境,冷靜收集情報就行了。)
我壓抑著內心的焦慮,跟著米格爾沿著整齊鋪設的道路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