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過後，隔天必定晴空萬里，熱得半死。
大太陽高掛空中，蟬鳴如濤，一點風也沒有，莘莘學子們生活在沒冷氣的校園中，覺得自己不如歸去。
施予成就好命多了，他可以待在事務所，因為老闆也在，所以今天的他可以享受冷氣。
將手邊事務處理到一個段落，他伸了個懶腰，打算去買午餐。正當他要起身，就見小黑拍翅飛來。
小巧的身影飛得順暢，絲毫不受肚子幾個紅色大叉的影響。
施予成每每看見牠的肚皮，總不免讚嘆一下生命的堅韌。
在這種恐怖的縫合技術下，牠居然還能活著！
說起來也很奇怪，他和高橋姊妹的工作是殺異種，但他們身邊就有一隻異種，而且他們相處得還不錯。
聽說箋花正在教牠才藝，什麼起立、趴下、握手的……搞得好像養了一隻狗一樣。
「想想你也真是不容易。」施予成手指輕點牠的腦袋，「我等等排骨分你吃一點吧。」
小黑拍拍翅膀，也不知道聽懂沒，在施予成攤開的書本上繞來繞去。
施予成笑了一下，正當他要起身離開時，小黑發出了叫聲。
施予成低頭看過去，就見小黑吃力地用翅膀點了點書本。
「……」難道特訓真的成功了，這傢伙真學會什麼了嗎！
施予成考慮了一秒靠這發財致富的可能。
小黑繼續用力地點著書本。
這讓施予成覺得新奇古怪，他不由得垂下視線看向小黑點落的地點。
『你』。
是巧合吧？
施予成想笑。
小黑又點向第二個字。
『好』。
「……」這絕對不可能是巧合。
施予成只覺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一陣冰冷的麻意竄過全身，他考慮是不是要奪門而逃。
小黑沒給他機會，快速點了幾個字。
『女』。
小黑翻了幾頁。
『武』。
牠又翻回了原本那頁。
『神』。
施予成屏住了呼吸，花了好一段時間才讓自己從驚愕中回過神來。
「你是誰？」他不相信這是一個異種會表現出來的行為。
即使異種真的有思考能力，那牠也絕對不會認識人的文字，更不要說牠翻書的動作是那麼熟稔，像是早已翻過數千數百次一般。
那是《示現師守則》，誰會翻這種書翻到熟記每個字句段落？
再異想天開的理由都不可能合理解釋小黑的行為。
小異種拍動翅膀，沉默地注視著施予成，牠的目光讓人渾身發毛，那不是一個動物該有的眼神。
牠的非常沉靜，似乎正在思考，也像在觀察他，這種感覺讓施予成毛骨悚然。
「異種……」施予成試圖講些什麼讓自己理解現在的狀況，但真的開口才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
異種能認字嗎？
你是異種嗎？
還是鬼附身？
施予成覺得自己不只腦子壞了，可能精神上也出了問題。
小黑似乎想翻書找字與施予成溝通，但不知怎麼的，牠突然渾身僵硬，而後像鳥類一般抖擻著翅膀，眼珠子變得如普通動物一般，再沒了方才的睿智神采。
施予成幾乎懷疑牠剛剛的那些動作是自己的幻覺。
他上前戳了戳小黑，好脾氣的小異種順從地癱倒。
「……」
施予成突然想起，前不久七海在教小黑裝死。
看來是學得不錯。
他哭笑不得，但這蠢萌的樣子不會讓他忘記小黑方才的異常。他一把抓起這小異種上下翻看著，就外表上來看，實在看不出什麼異常。
「你剛剛通靈了是不是？」施予成放開小黑，牠撲騰著翅膀飛起，悠閒地飛到窗邊享受日光浴。
那樣子和平常的小黑沒什麼兩樣，施予成認真凝視著牠，但怎麼樣也沒能從那嬌小的身體看出一張人臉或一朵花來，他最後也只能算了。
即使他心裡覺得毛毛怕怕的。
在他決定出去買午餐，順便曬曬太陽驅驅邪氣的時候，喇叭鎖突然被轉動了。
這動靜嚇了施予成一跳，他像飽受驚嚇的貓咪一樣拱起肩膀，渾身戒備。
司諭一進來看到的就是他那搞笑的樣子，俊美的面容變也沒變，彷彿對施予成的任何行為都見怪不怪了。
「你在做什麼？」司諭問。
拍著胸口，施予成嘆了口氣後說：「我剛準備要去買便當。」
「那你那個看到我像看到鬼的樣子，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嗎？」司諭挑眉。
施予成嘖了聲，「你們這些小鬼真的很不懂得敬老尊賢……」
他還想繼續數落，但司諭沒給他機會，「首先，你不老，其次你也不賢。」
「……」他真的很討厭正值青春期、毫無禮貌而且自我中心的青少年！
「你不是要買午餐？」司諭輕聲地說，而後從書櫃中抽出一疊資料翻看了起來。
施予成白了司諭一眼，「你下午都會在這？」
「當然。」
「盯著窗邊那異種，看牠有沒有什麼異常。」
「怎麼？你被害妄想症嚴重到懷疑小黑了？那真的挺嚴重了。」司諭面無表情地調侃著他，手上翻閱的動作並沒有停止。
「牠剛剛用《示現師守則》和我打了招呼，說你好。」施予成走回桌邊，手指點了點依然翻開的書本，「然後給了我『女武神』三個字。」
司諭挑眉，正想問你沒問題吧，但抬頭看見施予成嚴肅的表情，戲弄的心態也隨之停止，變得凝重起來。
他目光轉移到窗邊，小黑依然是那副呆傻的德性，「箋花先前看的書中提過，小黑這個品種的異種能學舌。」
「學舌是學人說話，不是認字。」施予成糾正。
「我的意思是，這種異種智商並不低。」
「那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還沒有人教導的情況下學會文字。」
司諭輕撫著下巴，好奇且頗富趣味地看著窗邊的異種。
小黑對他的意義或許比整個事務所的人都要高，他是因為這個異種而結識施予成，從而知道自己具有示現師的天賦。
「你還記得我們先前對小黑的推論嗎？」司諭瞇起眼。
施予成幾乎想笑，「你是說寄生在男孩體內的時候，牠受到同化？」
「如果真是這樣，牠識字有什麼奇怪的？」
施予成突然覺得更冷了，寒意從骨頭裡滲了出來。
一個通曉人性且通人語的異種，這意味著什麼？異種的進化？
別開玩笑了！
「我傾向牠有自我思想，你說牠對你說了女武神，或許牠知道什麼？」司諭起身一把抓起小黑。
睡得正好的小異種遭受騷擾，不滿地拍著翅膀掙扎著。
司諭將牠提到眼前，但怎麼看都不覺得這異種有聰明靈光的地方，「嘿，再點幾個字。」
小黑依然掙扎。
司諭回頭看施予成，眼神透露出疑惑。
「牠……怎麼說，牠剛剛忽然像鬼上身那樣，看人的眼神都變了，也是那時候牠點字和我溝通，之後不知道怎麼地牠又變回這樣了。」
「我認真懷疑，你在唬我。」
施予成翻了個白眼，「你盯著牠就是了，我去買飯了，有沒有什麼要順便幫你帶的？」
「不用。」司諭淡淡地說，將小黑放回窗檯。
施予成擺擺手，拎著錢包出門。
司諭靠在桌邊，俯視著幾個蹦跳調整睡覺位置的異種，手指輕輕順著牠的黑色細鱗，「瞿劬？」
小黑依然懶洋洋的。
司諭認為施予成不至於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那麼他說的便有一定的可信度了。
他從書櫃中抽出當初箋花看的《異種奇談》，細細閱讀了起來。
突然，晴空萬里的天空烏雲密佈，雷聲隱隱作響，暴雨傾盆而下。
這動靜驚擾了司諭，在窗邊的小黑也被嚇得振翅飛起。
司諭淺藍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窗外，眉頭緊緊皺起。
這不正常，他到事務所時晴空萬里，一點雲也沒有，怎麼可能在這半小時不到的時間內下起大雨？
小黑神經質地在空中不停飛動，一下停在書櫃上，一下又飛到書桌，像是待在哪個地方牠都不安心一般。
身為異種，牠或許能感應到更多人類感應不到的東西。
「又是妳嗎？」司諭呢喃著，他放下書走到窗邊往外望去，小鎮籠罩在大雨中，一切朦朧不清，巨大的閃電劃破天空，像是一把金藍色的鐮刀，在烏雲中閃現刀影。
「這次又想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