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館外頭的旁邊站著一位男子。
這是個連成年人都得抬頭仰望的魁梧巨漢。
他調整著呼吸。
沉穩而緩慢。
作為容器的肉體,以不震盪積沉於體內力量為準的和緩動作,靜靜地擺開架式。
緩緩地凝聚力量。
剛開始修練時,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才能夠做到這看似簡單的準備動作。
乍看什麼也沒做,就足以讓他渾身發汗、身體變得疲憊沉重,膝蓋不聽使喚地發抖。
他在鍛鍊的,是肉體內部的力量。
「氣」。
這是他過去從未知曉的概念、從未接觸過的技術。
像是只有遠古英雄故事中才會出現的詞彙。
又像是自古相傳的武術書籍或秘笈中,才可能看見的那些可疑招式或秘訣。
氣就是如此充滿妄想色彩的一種能力。
他愈是努力鍛鍊武技,愈覺得那些古早故事根本扯謊;愈是瞭解現代的武術,愈覺得以前的武人留下來的那些奇聞軼事根本不可信。
然而他這樣的想法,在知曉「氣」的概念後徹底改觀。
他開始覺得那些聽起來難以置信的古人事蹟,或許真摻著些真實的成分。
「──喝!」
砰!
他將充分凝聚的「氣」聚於掌心,隨著邁開的腳步推了出去。
這只是一記擊打空氣的普通推掌。
然而威力卻十足威猛。
這招平凡無奇的推掌,比揮拳、比踢腿都更加沉重──比自身至今習得的任何招式都更加猛烈、殺傷力更加強大。
「……使不出來呢。」
手掌因強力招式的反作用力而微微顫抖。
甘得魯夫望著自己的掌心喃喃自語。
他閉起眼睛。
閉起的眼瞼下浮現白髮少女的模樣。
──「聽好囉?『氣拳?轟雷』是以破壞表面為目的的重掌擊。當然習慣之後,無論是用拳頭、腳、手肘還是膝蓋都能使出來。這招的型是這樣的。重要的是──」
重要的是踏步時的重量。
踩踏地面時的力量。
按照原理來說,腳底板踏的地方愈硬,愈能提升傳遞至掌擊的威力。
因為一個不小心說不定會把地板踩穿,所以他不敢在建築物裡練習。
──師父演示的掌擊十分驚人。
威力大得震撼地面、搖動大氣。
光是對空演練,就足以令他認知到其破壞力極端危險,根本不敢想像萬一真的打到人會是什麼樣子。
就算是擊打有一定厚度的鐵板,恐怕都能輕鬆留下掌印吧。
然而甘得魯夫現在使出的「轟雷」還沒有那樣的威力。
打在鐵板上只會廢了自己的手臂。
「目標還很遙遠呢……──啊。」
距離招式完成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回過神來,才發現花的時間比自己想的還長。
他提煉「氣」的速度還很慢。如果不讓身體更加習慣的話,根本無法用於實戰,也無法反射性地運用出來。
然而這得先擺一旁。
會合的時間快到了。
甘得魯夫迅速沖去汗水並更衣,離開了學院。
「微光影鼠亭」今天也在昏暗天色中悄悄地營業。
在這難說是傍晚還是夜晚的微妙時間,小巷深處的便宜酒吧已經擠滿了客人。
「──我說安傑爾,聽說你最近賺不少是吧。看店裡生意也挺好的,也分點甜頭給我唄。」
時不時會跑來店裡串門子的老朋友佔據吧台位子,跟平常一樣纏著安傑爾。
店主安傑爾邊擦著玻璃杯,邊頂著無奈的表情回答道:
「這可沒你想的好賺。店裡生意好是因為我這消費便宜。忙歸忙,根本沒賺幾個錢。」
因為店裡端出的酒水都是便宜貨,儘管人流不錯卻沒什麼利潤。
而且──
「啊哈哈!這位客人,您忘記結帳了喔!」
店員芙蕾莎欣喜無比地追捕偷偷溜出店門的客人。
又有客人想偷吃霸王餐──更正,是偷喝霸王酒。
久違地碰到有人犯傻妄想挑戰店規,芙蕾莎似乎挺開心的。
──別忤逆女服務生,別妄想自己逃得了。
只要出入這間酒吧,就沒人不知道這條潛規則。
「啊啊~竟然敢在你這放肆,真是不要命。」
這位老朋友與安傑爾和芙蕾莎都是舊識,關係也熟到很清楚兩人的老本行。
「真是,這點酒錢快點付一付不就得了。你也快點付錢、快點回去吧。」
「我才剛來耶,別一回頭就叫人滾蛋嘛。」
「誰叫你只點一杯酒就想賴著不走。我這裡也是有些高價酒的,要坐著至少多付點錢吧。」
「我等等要工作,不能喝醉啦。」
說到這,安傑爾手肘抵著吧台傾身。
「──最近有什麼事嗎?」
聽見他壓低聲音這麼問,老朋友……納斯汀小啜一口酒後低語。
「沒,阿魯特瓦爾一如往常地和平痴呆,風和日麗。」
「這樣啊,那不是很好嗎?」
「雖然有點無聊啦。不過我不是專門搞事的,能涼涼數錢當然最好囉。所以呢?你有聽見什麼好玩的嗎?」
「好玩的消息啊……」
這裡是酒吧,多得是無憑無據的傳言。
尤其客人又以流氓混混為主,無聊傳聞自然要多少有多少。
安傑爾向來會盡量記住一些他有點興趣的小道消息,不過酒吧裡傳的大體上是些無聊、無趣、左耳進右耳出就好的空穴來風。
芙蕾莎似乎對這些話題挺樂在其中的,反觀安傑爾就有點不耐煩了。
「只有些未經查證的傳言,例如魔法藥物的治療實驗中發現不得了的副作用、下水道出現幽靈,以及有人看到超大隻蝙蝠之類的,我記得的大概就這些了吧。」
再來就剩什麼在哪邊看到的女人怎樣,喜歡哪個舞台女演員,商量怎麼痛扁看不順眼的傢伙,跟藏也不藏地在店裡討論要佔領這間酒吧。最後的那個不用說,當然被芙蕾莎好好關愛了一番。要是芙蕾莎沒動手,安傑爾也不會放過他們就是了。
「哦~沒什麼吸引人的消息呢。」
「是啊,我也沒感興趣到會想去調查。」
當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無趣傳言時,吧台後頭走來一個人影。
「──安傑爾,我來換班了。」
那是位纖瘦高?、十分有氣質的老紳士。
他也是安傑爾的舊識,名為吉司?拜茲。因上了年紀而從黑社會引退,不再涉足地下工作,如今是個悠閒度日的隱居老人。
現在他受安傑爾雇用,成為這間酒吧的酒保。
正因為吉司是闖蕩過江湖的人,不會把一點小風浪放在眼裡,安傑爾才能放心把這種只有流氓痞子出入的酒館交給他。
「交給你囉,吉司先生。」
有人來接手,表示安傑爾終於能下班了。
「喔?是納斯汀啊。」
「好久不見了,吉司先生。」
「你跑來這種地方喝酒沒問題嗎?」
「我是來給老相識的店捧場的啊。吉司先生呢?習慣酒吧的工作了嗎?」
「還行吧。」
兩人閒聊時,安傑爾簡單收拾了行李走出店門。
安傑爾前往碼頭,搭上賽得尼商會準備的飛船,跟約好的甘得魯夫碰面。
「──開始吧,安傑爾。」
「──嗯。」
兩人借用一間稍微寬一點的房間,簡單交談兩句後便面對面站好。
因為明白接下來要做的事會讓兩人都流滿身汗,所以乾脆打一開始就裸著上身。
「!」
不知何時,安傑爾手上握著一根鐵棍,在沒有任何準備動作的情況下猛地展開攻擊。
「唔!」
攻擊比想像中更快,比目視看來更加沉重。
甘得魯夫光是接招就騰不出手,然而仔細看,便會發現沒有任何一記攻擊造成實際傷害。
原來兩人只是在過招。
僅僅在簡單招式中注入「氣」,就足以使其充滿殺傷力。
當雙方的「氣」用盡時,即表示過招結束。
兩人之間的攻防光是防禦就足以碎骨,反之如果安傑爾發招注入的「氣」不足,便會因格擋的力道被打飛,甘得魯夫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反擊的大好機會。
一來一往看起來相當激烈,危險程度也不在話下。
這是安傑爾和甘得魯夫一起得出的結論──要將還不成熟的「氣」迅速提升至能用於實戰的程度,果然還是直接對打最快。
兩人接下來將要為了賺取十億克拉姆出遠門狩獵。
預定抵達目的地的浮島的時間為明天清晨。
訓練、紮實地休息,然後迎接隔天的狩獵。
全心投入鍛鍊、一心變強的兩人,就這麼持續過招到忘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