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抵達海外時率先令人感到吃驚的是,下飛機的瞬間會感到氣味有所不同。與此同時,也有情報指出那只不過是錯覺。
究竟何者才是正確的呢?
儘管心懷疑問,但我沒有能夠確認的方法……真要說起來,感覺後者才是正確答案。
因為在平時的日常生活中,我從未認知到『日本的氣味』。記得……有人說日本飄蕩著醃漬物及醬油的氣味。
餐桌前還另當別論,平時我可從未嗅到那種氣味。因此當時我得到的結論為……不同國家的氣味恐怕沒什麼不同。
自那之後,經過了數年。我壓根兒沒想到親自確認這件事的機會竟會來臨。而且還是藉由校外教學的方式。
事實上,直到此刻為止,我早就把這個說法忘得一乾二淨了。
就在走下飛機的瞬間,我才憶起了這件事。準確來說是離開飛機之後,我感到『空氣的氣味似乎不太一樣?』的這一瞬間。
氣味有所不同。
除了氣味以外,其他各種事物也都不同。拂過臉頰的風、飄散四周的熾熱空氣,以及灑落皮膚的日光……一切都與日本存在相異之處。
就在此時,我憶起了過去曾聽說過海外氣味不同的說法。
除了氣味以外,連其他事物都感到有所不同或許是錯覺吧。如同遮蔽雙眼之後,食物的味道便會被香氣所左右。
然而……氣味的確不同。從前一心認為不可能存在不同氣味的我,認知徹底遭到顛覆。
不,用『遭到顛覆』來形容或許不太正確。
無論如何,我透過親身經歷解決了當時的疑問。這類體驗想必正是校外教學的奧妙之處吧。
我緩緩地、深深地呼吸空氣。熾熱的空氣逐漸浸染全身,彷彿自身體深處獲得熱量一般……。
那股熱度正是歡迎我們到來的證明。
此時,我才總算湧現來到海外的實感。
「哎呀~真的來到海外了。」
在我湧現真實感的同時,七海也以充滿實感的口吻如此低喃。
「本來覺得搭機時間很長,想不到轉眼之間就抵達了。」
「是啊。是因為我們兩人待在一起嗎?坦白說,我還想多搭一會兒呢。」
「不……還是饒了我吧……。我已經全身痠痛了……」
「是嗎?那麼……抵達旅館之後,幫你按摩一下吧?」
由七海幫忙按摩。多麼充滿魅力的提議。不過校外教學期間,有閒工夫做那種事嗎?
根據校外教學的行程表……記得今天將前往許多景點。雖然今天是移動日,但姑且也是校外教學的第一天,想必有許多預定行程。
不過旅館內理應有自由時間才對……。嗯,機會難得,還是拜託她吧……正當我打算回應七海的提議時──
七海瞬間湊近身體,稍稍挺直背脊並在我耳際低聲呢喃:
「當然,你也要幫我按摩唷。」
立刻遠離我耳邊的七海微微別開目光,雙頰染上一抹淡淡的紅暈。恐怕不是因為氣溫太高吧。
既然會害羞的話,就別說這種話嘛。
但這句話我說不出口。事到如今,這已經像是七海的拿手好戲了,她本人很樂在其中,我也同樣很享受。
只不過說到害不害羞,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剛才那句話,使我現在滿腦子都想著『抵達旅館之後七海會為我按摩』,但是這點小事無須在意。
……不,這可是校外教學,得盡情享受當地觀光之旅才行。
「話、話說回來……夏威夷可真熱。日本天氣涼爽,得注意別因為氣溫差距而生病才行。」
我裝模作樣地提起灼熱天氣的話題,試圖掩飾盤據於腦海的不正經思想。雖然我們已經離開飛機移動了一段距離,事到如今才提這個也未免太遲了。
「就、就是說呀。這裡的氣溫與日本真的完全不同。不過天氣乾爽,倒還能夠忍受。」
七海接續了我的話題,彷彿想掩飾什麼似地,誇張地拉拉衣襟並喊著『好熱、好熱』。
七海光是拉一拉衣襟,近在身旁的我便能窺見她的胸口,使我臉頰愈發熾熱。未免太毫無防備了。
要是披著外衣,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不過由於天氣很熱,七海早已脫下外衣綁在腰際附近。
未來實在令人擔憂……還是悄悄提醒她一下吧……
「你們嘴上喊著好熱好熱,還貼得那麼緊……」
「咦?」
「咦?」
某人吐槽的聲音,使我與七海同時回過頭去。
映入眼簾的是無奈地瞇眼望著我們的仁志。奇怪?他一個人嗎?
他是與座位相近的女生一起下機。擔心打擾到他們,所以我當時沒有出聲搭話。對方去哪裡了?
「……女生都去找男友或女生朋友了。」
透過視線察覺我在想什麼的仁志,百無聊賴地垂下了肩頭。哦哦……這真是……該說令人同情嗎?
也許是因為如此,只見仁志以夾帶怨念的眼神瞪視著我們。他的視線前方是……我們的手。
正是如此。其實下飛機之後,我們便一直牽著手。牽著手且距離相近……在足以觸及彼此肌膚的距離行走著。
「……這個……女朋友的肌膚是不同的肌膚。」
「簡直就像在說『裝甜點的胃是不同的胃』。」
情急之下,我找了一個奇怪的藉口。不過仁志想必能理解我的想法。啊,七海失笑出聲了。看來我似乎戳中了她的笑點。
「對~對~是不同的肌膚。所以不熱……一點也不熱……」
七海樂不可支地緊貼著我。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後幾乎快聽不見。
之後她稍微……真的只是稍微鬆開我。
流著汗水的肌膚之間出現空隙,溫熱的徐風拂過其中。儘管溫熱,卻令人感到有些涼爽。
嗯,果然很熱……。仁志也說了既然很熱,就無須勉強。
為何明明很熱,卻要像這樣緊貼在一起呢……?恐怕是因為感受到了夏威夷的氣味吧。
感覺到陌生氣味,因為來到不熟悉的土地而在無意識間湧現不安及寂寞的情緒等等。
因此,我與七海才下意識地牽著彼此的手。為了別遠離對方,我們需要確實地連繫在一起。
……大概就是這樣吧。雖然不太明白,但具體來說正是如此。
「不過嘛,抵達夏威夷之後……總覺得氣味有些不同呢。」
「咦?」
「怎麼說呢……既甜膩又熾熱……彷彿洋溢著熱情。」
七海深吸一口氣並道出這句話,令我有些愣然。直到剛才我也認為氣味不同,但並未如此具體。
洋溢著熱情啊。她的感受遠比我還要正向呢,竟用『熱情』來形容這股空氣……缺乏熱情的我實在難以浮現這種想法。
話說回來……七海也認為氣味不同,令我感到十分欣喜。
雖然大家應該都有相同的想法。
「剛才我也想到了同樣的事。原來這就是夏威夷的氣味啊。」
「啊,陽信你也是啊。夏威夷的氣味感覺很不錯呢。陽信你感覺如何?」
「我啊……有種受到歡迎的感覺。」
「啊~這股熱氣確實有『熱烈歡迎!』的感覺呢。希望夏威夷很歡迎我和陽信。」
自己說這種話有些奇怪,但我至今為止的人生幾乎從未受到歡迎。受到熱烈歡迎的這種感覺,的確……令人欣喜。
這一切都是多虧與七海相遇。
我甚至認為自己能像這樣佇立於夏威夷的大地,也是託七海的福。
「謝謝妳,七海。」
「……突然怎麼了?」
「我想為了自己能來到這裡,向妳道謝。」
七海微微垂下眉梢,流露詫異的神情。但她隨即又綻露燦笑。
自窗戶灑入的陽光照耀著她,令她更加閃耀動人。
欣喜的她進一步地貼近我。有點難以行走,令我踉蹌了幾下。不過,這又有另一番樂趣。
話說回來……天氣真的好熱。並非充滿濕氣的溽暑,所以不會感到不快。但我們沒走多久就已經大汗淋漓。
與七海緊靠的肌膚也變得汗涔涔,感覺肌膚密合地貼在一起。
總覺得……有點奇怪。
「剛才不是說夏威夷的氣味略有不同嗎?」
語落之際,七海稍稍靠向我……接著嗅了嗅我的氣味。
等一下!?她在做什麼!?
突然之間的舉動令我錯愕不已,下意識想遠離七海。然而她彷彿早已識破我的行動,緊抓住我的手臂不放。
因此我無法遠離七海……只能任憑她繼續嗅聞我的氣味。
「……七、七海~?」
「嘿嘿。就算到了夏威夷,陽信的氣味還是和平常一樣。我總算安心了。」
原來她是想確認這件事!?
她突然嗅我的氣味,令我大吃一驚。不過身旁的人氣味與平時一樣,確實讓人安心。這點我能夠理解。
儘管能夠理解……
我抬起自己的手,移到鼻子附近嗅了嗅氣味。無論再怎麼正向積極的人,有人嗅自己的氣味時,總會擔心自己有體臭吧。
不過,實在很難嗅出自己的氣味……
「……我有體臭嗎?畢竟流了很多汗……」
「嗯?沒有體臭啊。只有一股令人安心的香氣。」
那就好。萬一七海嫌我臭……可會令我大受打擊。從前我都不把氣味放在心上,今後最好留意一下吧……?
突然間,七海將身體湊近我。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