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如果自己的小孩順手牽羊,無論哪對父母一定都會說:「我的孩子怎麼可能這樣」,對吧?
不只是順手牽羊,舉凡意外、自殺、霸凌、各種犯罪……不,其實也不全是遇上黑暗面的事情才會這麼說。
如果是得到奧斯卡獎啦、考上一流大學之類的喜事,父母也會說:「我的孩子怎麼可能這樣」,對吧?不過啦,當中也有一些會表示:「真不愧是我的孩子」的自傲父母。
前文有點太長了。總之我想說的,就是沒人知道人生之中會在哪時發生什麼事情。還有,人類如果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情,一開始都無法相信事實。
當班導問我,我那國中二年級的妹妹「是不是拒絕上學」的時候,我也笑著說:「那傢伙怎麼可能會這樣,不會有這種事啦。」,而且完全不願意相信。
雖然由身為哥哥的我來說可能有點自誇,不過我妹妹——京的個性開朗又可愛,無論對誰都一視同仁,換言之就是個好孩子。
她與我這個禿頭且成績差強人意的哥哥不同,不但很會做家事,功課也總是維持好成績,是個認真、為朋友著想,而且擁有強烈正義感,如果遇到霸凌事件絕對會率先制止的好妹妹。
這樣的妹妹竟然會拒絕上學,我真的只有這句話能說:「唯獨我的妹妹絕對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但是,實際上京已經關在房間裡一個星期了,就算上學時間到了也堅持說自己感冒要請假,想帶她去醫院她卻固執地說睡一覺就會好。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就連我也注意到了,那就是……我妹妹京變成自閉兒了。
為什麼?怎麼了?那個開朗的京居然會變成這樣?
怎麼辦才好?我身為哥哥到底該做些什麼?我六神無主,總之先去超市買了京愛吃的西瓜回來……不對不對,怎麼會用食物引誘法呢?她又不是小學生……經過了這麼一段曲折離奇的過程之後,我總算得出一個結論。
那就是如果不直接詢問原因的話,事情根本無法解決。我不可以逃避現實啊,我必須直接面對京才行。
我做了以上覺悟之後敲了京的房門,這時……
「哥哥。」
「什麼事?」
京難得主動出聲。
「你願意……跟我談一下嗎?」
她的聲音很微弱,就像極度虛弱的幼貓。
「好啊,沒問題,我超級絕對沒問題!京,妳怎麼了?該不會是那個吧?遇到戀愛的煩惱對嗎?還是錢的煩惱?妳跟別人借錢嗎?如果是錢的問題就交給哥哥我吧,我手上還有為了假髮而存的打工錢,如果是一百萬左右的話我一定能幫上忙。」
「不、不是啦,我沒有向人借錢啦!」
「嗯……是、是嗎,抱歉,我講太快講錯了。」
門的另一側傳來京小聲的呵呵笑聲。緊張的氣氛稍微紓解了一些。
「哥哥你每次都這樣耶,對吧。你記得嗎?小時候我有一次從樓梯摔下來,你也是立刻慌慌張張地叫救護車,結果弄錯叫到水肥車,不是嗎?那時候好好笑喔。」
「啊……我記得……有發生過這種事。不過那時我真的超擔心耶!我很怕京妳會死掉,後來還好撞到的地方不要緊,沒有受什麼嚴重的傷。」
我覺得很不好意思,所以用食指輕輕抓了一下臉頰。沉默最後還是降臨了。我知道京很努力地想表達些什麼,但我只能像個稻草人般呆站在門前,等待京說話。
「哥哥,不管我變成什麼模樣,你都願意繼續當我的哥哥嗎?你願意像家人一樣對待我嗎?」
「這不是當然的嗎?妳就是妳,是我最重要的妹妹、我的家人,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站在妳這邊喔。」
為了驅散京心中的不安,我語氣堅定地回答,只不過若要說我心裡沒有不安是騙人的,浮現在我腦子裡的全都是霸凌、自殘、毒品這類不吉利的詞彙。
——就算等著我的事實再怎樣艱辛,我都不會逃避的。
我在心裡如此小聲說著。最後,門鎖終於喀噠一聲打開。
「京……我可以……進去嗎?」
沒有回應。我做了一個深呼吸,讓心情平靜下來。
「我進去囉。」
我走進妹妹的房間……然後,我目睹了……
「哥哥……」
「……」
我該說什麼才好?
我面前有一具身高大約兩公尺的巨大身體。全身包覆著熊熊燃燒火焰般的紅色鱗片,還有一雙支撐著身體的粗壯雙腿,而且長著銳利爪子的雙手別說蘋果了,甚至連西瓜都能輕易捏碎。除此之外背上還長了巨大的翅膀,嘴裡也有尖齒,頭頂則長出一根角。
「怎麼辦,哥哥,我……我變成恐龍了。」
春天,是個演出許多離別與相遇戲碼的季節。
我的妹妹,在這個時節變成了恐龍。
第一章 魔龍妹與禿頭兄
世上有很多無法以科學完全證實的事情,就像老人被診斷出壽命所剩無幾,身體卻在某天突然恢復健康,或者做夢夢到的內容在現實生活中發生等等,例子不勝枚舉。
不過……我從來沒見過也沒聽過妹妹變成恐龍這檔事,不,一般來說根本不可能發生嘛。我本來以為這是做夢所以捏了一下臉頰,但果然會痛,而無論我再怎麼眨眼想看清楚,在我面前以妹妹聲音說話的也確實是隻威猛的恐龍。
「妳……妳是京,沒錯吧?」
過於激烈的衝擊讓我一時說不出話,不過我依舊試著從喉嚨擠出聲音拋出疑問。
京低下頭。
「看到我這種模樣,哥哥你果然無法相信。」
「不、呃……我雖然很想相信……該怎麼說咧,應該說我因為事出突然所以很混亂。」
「不,哥哥你沒有錯,我第一次從鏡子裡看到自己的模樣時,也以為是做夢。」
京孤寂地哈哈笑著。尖銳的利齒從她張開的嘴巴露了出來。
「妳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京搖著頭,小聲回答:「我不知道」。
「我早上起床就變成這樣了。」
京慢慢訴說著事情的開端。
一開始是在一星期前的夜晚。那天晚上,京的身體出現異常變化,全身上下都很痛。最初她以為是因為生長期正在長高才會這樣,但後來似乎痛到連翻身都吃盡苦頭。
儘管擔心自己或許生了病,不過她依舊試著入眠,接著就來到早上。
她覺得平常過大的床鋪似乎變得很狹窄,坐起來的時候視線不知為何在非常高的地方,而且手腳也跟平時有點不同。就在京感到身體有些異常,於是來到鏡子前的時候,她發出不成聲音的尖叫。
因為她的外表變成了恐龍。
「怎麼會這樣……」
我雙手抱頭,試著讓混亂的思緒平復下來,然後思考接下該怎麼辦。
總之,我認為必須趕快讓京恢復原本的模樣才行,這樣下去就連學校也不能去了,呃,在考慮上學之前,她應該連日常生活都會出問題吧。
可是,又不知道原因。如果不知道原因的話,就連治療的方法也無從得知。要去醫院嗎?不,我總覺得這不是生病之類的原因。不行啊,思考過度讓我的頭開始痛了。
「嗚、嗚嗚嗚。」
「哥、哥哥,你的假髮歪了喔。」
「蝦咪!糟、糟糕!」
我連忙重新戴好假髮。呼,真是太危險了。
「總而言之……」
我咳了一聲繼續說下去。
「京,妳有想到些什麼嗎?比方說,妳在放學回家途中偷拿墓前的供品啦、在地藏菩薩臉上亂畫鬍子還取笑說是鬍鬚地藏啦,或者在朋友家裡用拿過洋芋片的手去摸遊戲手把之類的。」
「那些都是哥哥你小時候做過的惡作劇吧,我不會做這種事啦。」
的確沒錯。
「其他還有什麼線索嗎?京,妳仔細想一想。」
「嗯……啊,對了,這一星期以來我發現一件事,那就是我可以恢復原本的模樣喔。」
「蝦咪!」
「可是呀,我維持人類的模樣一段時間之後,身體就就會開始疼痛然後回到這副模樣。該怎麼說呢,就好像生病然後發作一樣,呃,以感覺來說最接近的形容詞應該是某種上癮症狀吧?例如尼古丁中毒的人不管怎樣都戒不了煙的那種感覺,不但手會發抖,情緒也會非常不穩。可是,我變成恐龍的時候不知為何有股奇妙的安心感。」
「嗯……總覺得嗅到一股危險的芬芳……」
真要說的話,就是恐龍中毒囉?
「妳現在可以恢復原狀嗎?」
「嗯,可以呀,等我一下下喔。」
京閉上眼睛,「喝!」喊了一聲,結果不知怎麼回事,居然有光球從京的身體冒出來,恐龍的巨大身體沒多久就變化為人形了。
光芒消退之後,站在我眼前的不是恐龍,也就是說,那是恢復原本模樣的京。齊肩的中長髮、雪白的肌膚、秀氣的柳眉,以及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就算是身為哥哥的我來看,這都是一副只能以可愛二字來形容的容貌啊。
胸部果然還在發育途中,不過確實有隆起咦咦咦咦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