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縫隙微風吹拂而搖曳的燭光讓我們的影子舞動。
一股甘甜香氣竄入鼻腔。
每次切削皮肉、折斷骨頭所響起的慘叫聲,或許可以形容為有如天國盛宴。
──踩碎、撕裂、鮮血回濺的瞬間所湧上的快感似乎不具現實感,甚至讓人有股彷彿在夢中迷路的奇妙感受。
「我絕對……要殺了、你……」
「啊──好好好。」
伸向我腳踝的指尖,連那指甲嵌進我肌膚的痛覺都教人失笑。
──對,這不是夢境,是現實。
正因為有痛覺,才能讓人知道這是現實。
興奮感與幸福感。
腹部以下被撕裂的男人以怒火中燒的眼神抬頭瞪著自己。
只要看到那表情就讓人情緒興奮不已──
「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哦~哦~哦~?」
要咒罵人也好,難道就沒有其他說法了嗎?
「來殺殺看啊,嗯?你不是要殺了我嗎!?拿出你的氣勢啊!」
我抓住他的頭髮,提起變輕不少的頭用力一砸。碎裂的鼻子發出美妙的聲響,接著看進那雙紅色眼眸,發現已經完全沒有對焦了。
「喂喂喂,不行不行不行,太早了吧。」
我一邊說著膝蓋往上一撞,打碎他的下顎。
濺到我臉頰上的鮮血仍舊溫熱,噁心到讓人起雞皮疙瘩!
「你還不能死吧!啊!?」
看著對方噴濺著鮮血的樣子,讓我不禁露出微笑。
他還活著。
我還能夠繼續殺害對方,生命充滿真實感。
沒想到發誓總有一天要殺了自己的對手還活著,竟然會如此令人高興。
「真的是……不該放棄人生呢……」
我十分感謝神明大人。
對於賜予我這般力量的眾神以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好運與奇蹟。
「……夥、……找」「…………嗯?」
我仔細傾聽仍保有意識的男人說出的話。
「我的夥伴,一定會有人、把你」──找出來殺掉。
「噗哈……」
我忍不住笑出聲。
體內湧上無止境的笑意。
「你們要是自己過來找我的話,倒是省了我找人的功夫呢……!」
說完後,我再次撕裂對方即將治癒的下顎。
聽著野獸彷彿臨終前的哀嚎,我感到全身細胞狂喜。
即便如此,我還是完全無法獲得滿足。
一切都是為了復仇,這是正義之舉。
為了世界,為了人類,我將持續殺戮。不斷殺害,將牠們趕盡殺絕。
我是監死者(Dead Seeker),是牠們的闇夜十字架(葳爾‧克羅伊岑)。
1
受到原魔王軍幹部的狼人,人稱天之牙‧白狼將軍的狼人襲擊,以及教會內權力僅次於教皇的七大樞機中三名樞機遭到殺害以來,即將滿一個月。
「唉──……」
行經隨著秋意漸濃,紅色色調也逐漸加深的中庭,我看著這樣的景色,獨自嘆了口氣。
我所屬的教會,七大樞機之一的薩拉曼利烏斯樞機所掌管的大聖堂領地的中庭──原本應該十分寬敞,是神官們休憩的場所──然而「……這……?到底是什麼狀況啊……」
對於感到無言的我,「嗯喵──」抱在胸口的愛貓可愛地回了一聲。哦~好乖好乖。邊用指尖搔著牠的下巴,我知道自己也差不多該面對現實了,雖然很令人憂鬱……
「你的腳停下來了喔!?」
「唔喔──!?」
錫安……誅殺魔王的英雄、勇者‧艾爾錫安大人,正對著從聖都被派遣來的數十名聖騎士一行人大鬧。
「啊哈哈哈哈!」
她有如跳舞般閃避攻擊,接著又踢又摔,又踩又笑地給予反擊,大肆胡鬧。
相反地,聖騎士大人們只能被對方擺布、戲弄著。
「呼~好久沒像這樣好好流汗了!大家都很強呢!」
「勇者大人,那個……真是名不虛傳……!」
「沒這回事,我也還差得遠呢──!」
相對於倒臥在地,幾乎要一命嗚呼般不斷喘著氣的聖騎士們,反倒表現出一臉清爽的從容姿態──錫安往下看著自己周圍倒成一片的騎士們,拉下連帽擦了擦汗水,再次將連帽蓋在頭上後向騎士們伸出手。
「她還真是……」
看起好像很高興……?
目前情況變得相當奇妙。
上個月因為與白狼將軍的戰鬥而失去大英雄的師父,本人也同樣負傷的勇者‧艾爾錫安暫時離開前線,待在我所屬的教會裡。
最初我是以刺客的身分與對方接觸。那是對於成功討伐魔王、成為人類救世主的勇者,感到不快的教會所密謀的暗殺計畫。我原本是為了奪取她的性命而奉命來到她身邊……但現在暗殺勇者的神諭變成暫時保留的狀態。基於教會仍戒備著其他原魔王軍幹部的襲擊,我現在被夾在教會與勇者大人之間進退不得。
不過,我也受到幾乎要喪命的重傷,只要不是叫我迅速執行任務之類的命令,我倒也沒有怨言,只是沒人知道神明大人的心情何時會變卦。
要是再次下達「取下勇者首級」的命令,我就必須馬上一把刀插在『她』的身上──……也罷,現在還不用想那麼多。
就算我再怎麼煩惱,上面也不會支付津貼。
「唉──……」
好了,溫習就到此為止。回想自己身處的現狀以及今後該採取的態度後,我轉換心情踏入中庭。
「勇者大人,您有些做過頭了。」
「愛莉希雅!」
錫安帶著孩子氣的笑容朝我靠了過來,但我閃躲過對方,在癱倒的聖騎士們身邊跪下並獻上祈禱。
「請對挑戰並負傷倒下的人們,賜予再度站起的力量。」
像是呼應般,周圍浮現光之微粒。
這些微粒一接觸到騎士們身體,傷口便開始癒合。
帶著溫暖的光芒與慈愛的心。
──眾神的奇蹟‧祈禱術(Holy-Pray)。
正如其名,祈禱術是藉由『祈禱』所帶來的眾神恩惠,但全部都是騙術。這只是為了讓人們相信眾神存在所編出的術式,根本沒必要製造出這麼多光之微粒。
一切都是為了讓人相信神的存在而演的戲,只是一種花招而已。
但傷口還是能確實癒合,也能消除身體疲勞。
不僅如此,一般人即使有樣學樣也無法發動是祈禱術的一大優點,所以像我這種小姑娘也能作為『神之新娘』而受到敬重。
「……感激不盡。我記得您是樞機閣下身旁的……?」
「我是愛莉希雅,史瓦茲團長。這是我……第三次見到您吧?」
「哈哈哈,我實在很不擅長記別人的名字。真是感激不盡。還請見諒,修女。」
「不會的,請不要在意。侍奉服侍眾神的各位是我們的職責,不需要記住我們的名字。」
臉龐剽悍的大叔有些難為情地低下頭,我以修女般的笑容回應,然後幾乎是順道將雙手交握於胸前,十分刻意地在他面前獻上祈禱。恭敬地跪下,對眾神們唸誦禱詞──身為侍奉樞機閣下的修女,這般足以被認可符合身分的舉止也是戲碼之一。「──願神賜予神之庇護。請您不要太勉強自己。」
「哎呀,實在是很沒面子。」
是因為被比自己年輕的小姑娘關心而感到羞愧嗎,真是可愛。
「不過,這真是令人驚訝。雖然早有耳聞,但沒想到會到這種程度。」
他看向被部下們包圍的勇者大人。
傷口已痊癒、疲勞也全消的男人們紛紛說著這個如何、那個又怎麼樣,邊回想方才的戰鬥訓練,邊對勇者大人的本領與行動發問:
「我原本還半信半疑,以為是上頭過度吹噓了,沒想到會遭受到這般挫折。他那樣還處於成長中,實在是令人害怕──……不,應該說是很可靠吧?」
「是啊,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也很訝異。」
勇者錫安被淹沒在頑強騎士們的包圍中。
作為一名戰士、一名勇者,她都過於嬌小。因為臉龐平常都被外套的連帽遮住,所以至今沒有被人發現,但實際上依然稚氣未脫。只要換上不同服裝,應該不會有人覺得她是誅殺魔王的英雄吧。
雖然她也留著長髮掩飾,但不知能隱瞞到何時……
「那麼,既然有了些可以帶回去閒聊的話題,我們也差不多該準備出發了。麻煩妳轉告樞機大人承蒙照顧了。」
「我知道了。請您路上小心。」
在他對部下一聲令下後,我邊祈禱邊目送前往執行原先任務的一夥人離開。
他們步伐並不流暢,略顯疲態,明顯是因為被錫安耍得團團轉的關係。他們原本應該是為了帶些有趣話題回去而要求與勇者過招,這樣的結果會讓人不禁懷疑這些人出發前究竟是在做什麼。
……希望不會因此影響到他們的任務……
即使魔王被討伐,魔王軍餘黨也被傭兵們獵殺,但目前仍有許多地方治安不佳。
再加上先前『原魔王軍幹部的襲擊』,七大樞機中有三名樞機遭到殺害,教會內部在跟以往不同的意義上變得十分慌亂。
而原因就出在直到選出三名新樞機前的空窗期,打算盡可能擴大自己影響力的剩餘樞機們展開勢力競爭的關係。
「唉,反正這不關我的事。」
我管轄的是『異端審問』。這是只要前往反對、違背眾神教誨的愚蠢之徒身邊,將該人首級砍下即可的簡單工作。
魔族(怪物)的對手交給聖騎士大人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