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世人於不知不覺中,送舊迎新,待回過神來,早已步入下一個年度。位於這永不停歇的世界中,當你我驀然回首之際,方始感嘆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時光的洪流滾滾向前,而第二魔法學院也彷彿主動加快節奏似地分秒更迭。時序流轉迫使學院重拾安寧,課程與訓練滿檔的日常生活推動著莘莘學子向前,猶若意圖掩蓋日前發生的不幸一般。
處於這種氣氛之中,許多學生今天也來到了訓練場。
必須鍛鍊自我,珍惜分分秒秒──無論是好是壞,學生們於認知上產生了巨大的轉變。眾人的覺悟建立於諸多犧牲之上,因此不知是否能欣然接受這種轉變。然而,對於促成轉變的事件,眾人皆紛紛三緘其口,甚至不會不經意地提及。
縱使不願意,這種奇妙的氣氛也致使第二魔法學院籠罩於沉重的陰霾之中。
所有學生都這麼說服自己──一切事出無因,那只是自然而然地轉變而已。
一名少女上完課後,果不其然,與其他眾多學生一同踏進了訓練場。
自亞爾斯與忒絲菲婭離開學院後,過了幾天。
獨自留校的艾莉絲,默默致力於某件事──學習【貴族仲裁】的相關知識。
由於她坐立難安,因此開始自發性地學習,但仔細思考後,發現無論她獲得多少知識,實際上也無法參與其中。意即,這類似自我滿足,徒勞無益吧……?
艾莉絲驀然察覺到這一點,心想應當告一段落,回去訓練。
前往訓練場儼然已成為一種習慣,她也早已熟悉沿途景色。自從習慣來到訓練場,已經快一年了吧。她近乎機械性地挪動雙腿,腦中不由自主地思考起其他事情。
明明早已合理地放下一切,打算盡快開始訓練,但心裡卻仍有罣礙,阻撓著身體,甚至令她感到歉疚。
當為之事與從事練習的動力理應絲毫未減,然而悶悶不樂的心情卻依舊如滯塞於體內一般,糾纏不休。
艾莉絲心不在焉地抵達訓練場,幾乎如自動人偶似地進入更衣室換完衣服。儘管她終於站上訓練場,心中仍無法湧現出一絲感慨。
「艾莉絲,妳最近沒什麼精神耶。」
當她走出更衣室後,身穿訓練服的希耶爾抬眸望向她。希耶爾應該也是為了課後訓練,才迅速來到訓練場的吧。
或許因為希耶爾身形嬌小,等注意到她時,會不禁覺得她神出鬼沒,但實際追蹤她的行動後,多能見識到她為人耿直與正經八百的一面。
每當她在課堂上有不懂之處,便會立刻詢問老師或朋友,艾莉絲曾多次目睹那畫面。倘若有什麼小疑惑,她也會當下詢問艾莉絲與忒絲菲婭,一旦遇到魔法原理與魔法式架構等複雜問題時,則會毫不遲疑地直接求教於亞爾斯。艾莉絲並不具備這種行動力,因此每每令她敬佩不已。
「啊、嗯,我沒事的……」
「說得也是。可是啊,菲婭和亞爾斯同學也都請假了。啊,露姬同學也是耶。」
希耶爾在未觸及艾莉絲失魂落魄的笑容的情況下,說出這番恍如洞悉一切的話語。而誠如她所說,這使得艾莉絲感到自己寂寞的心情彷彿遭人識破,甚至因此覺得有些難為情。
希耶爾體諒似地直勾勾望了過來,艾莉絲則粉飾太平似地搔搔臉頰,強顏歡笑。
「也是啦,但我也幫不上忙,而且我有其他必須做的事,其實也不太知道怎麼辦。不過,我沒像妳想的那麼消沉啦,畢竟我還很有精神嘛!」
正因為對方是希耶爾,所以艾莉絲吐露出些許真心話。希耶爾聞言,用力地點點頭,回以誇張的肢體語言,甚至令艾莉絲吃了一驚。
「嗯嗯,我懂!可是,妳也太悶悶不樂了吧?雖然我差點忘記了,但菲婭可是貴族的千金大小姐呢!」
她這句話原本是試圖鼓舞艾莉絲,卻反而讓對方再次正視這項事實。兩人之間身分懸殊,或許依舊有所隔閡。
然後,縱使自己希望能跨越障礙,卻不具備亞爾斯或露姬那等壓倒性的實力。
艾莉絲倚著訓練場的牆壁,悄聲嘆息道:
「對啊,但就算她是貴族,還是會很辛苦吧。當我看著菲婭時,她那種樂天的態度反而教人擔心。」
「說得也是。可是啊,妳也別那麼消沉啦!畢竟還有亞爾斯同學陪著她吧。」
艾莉絲聞言,點了點頭,希耶爾則露出無邪的笑容,回應道「那就沒問題吧」,頗有她的風格。
希耶爾雖然不清楚亞爾斯實際的排名,但正因為常常從旁觀察他,理應察覺出他暗藏的真正實力了吧,確實如她所說的「沒問題」。
既然亞爾斯於【貴族仲裁】中,與斐培爾家族同一陣線,因此甚至可說無需擔心,儘管擺放於賭桌上的賭注非同小可。
話說回來,艾莉絲事到如今才發現希耶爾話裡暗藏玄機,她理應與艾莉絲相同,出身尋常百姓,但不知從何得知大量資訊,令艾莉絲震驚不已。
「希耶爾……妳到底知道多少事?」
「因為妳很遲鈍啊,坦白說,比起菲婭,我更擔心妳耶~」
艾莉絲不解地歪著小腦袋問「妳這是什麼意思?」,希耶爾則宛如教師般,露出深諳內情的表情娓娓道來。平時多由艾莉絲教導她,因此這幅畫面彷彿兩人立場互換。
「哼哼,斐培爾家是大貴族吧?而且,就讀這所學校的人就算不是大貴族,也大多是貴族子弟,所以私底下常被拿來討論喔,應該說我也只是偷聽到貴族們之間的談話啦。」
原來如此,的確如她所說。忒絲菲婭這斐培爾家的千金入學了──光是如此,當初便令人議論紛紛。既然如此,消息靈通的貴族子弟自然會談論他們家族內的一大事件。
接著,希耶爾壓低音量,對艾莉絲咬耳朵:
「而且,學院裡表面上不允許身分歧視,但實際上仍存在這問題吧?」
「欸,有嗎?」
艾莉絲微微愣了一愣,即便說並非完全沒有,但她實際上回溯記憶後,卻並未感受到極為明顯的歧視。理所當然地,平民出身與貴族子弟之間的交友關係多少有些差異,但艾莉絲一直認為那莫可奈何。
「唉~對妳來說,可能算是『有嗎』的程度,但實際上大部分的貴族子弟都必須看菲婭的臉色吧。然後,因為菲婭這位三大貴族的千金大小姐那麼親切友善,所以其他家世還算顯赫的人也不敢明顯擺出趾高氣昂的架子吧?」
有別於悠哉樂天的艾莉絲,希耶爾相當懂得察言觀色。
「還有就是亞爾斯同學吧,他就某種意義來說,幾乎獨攬了貴族眼中釘的角色,應該說像是代罪羔羊之類呢。」
而針對這一點,艾莉絲也只能面帶苦笑。亞爾斯初入學時,身為問題兒童,比目前更加『我行我素』。畢竟,他竟敢衝著忒絲菲婭這斐培爾家的千金對槓。
希耶爾踮起腳尖說悄悄話,彷彿要講什麼祕密一般。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聽說亞爾斯同學他經常那麼幹。」
「經常那麼幹?幹什麼?」
「就是說……他私底下教訓了那群不爽他態度的貴族男生。」
「啊啊──喔喔……」
當希耶爾說到這麼清楚後,即令遲鈍如艾莉絲,也能輕易想像得出來。
亞爾斯當初在校內顯得格格不入,他本人雖然全不在意這種孤立狀態,但假使有人敢惡作劇或欺壓霸凌他,他也絕不會任人宰割。
儘管歷經風雨曲折,但最終等回過神來時,發現已經無人對他顯露出明確的敵意了。
雖然說這並非「冥冥之中,自有庇蔭」,但背後必定有部分由希絲緹理事長暗中疏通排解。艾莉絲對理事長抱持些許感謝之情,希耶爾繼續說:
「另外,露姬同學轉進我們學校也佔了一大部分原因吧,雖然說是她制衡那些人也有點怪。總而言之,背後有種種因素,才讓那些貴族安分守己的喔。」
「是喔~不過,那倒也是件好事吧?」
「可是,這種牽制力道目前變弱了吧?不只對一年級生如此,對高年級生也是。」
希耶爾蹙眉,默默地望向訓練場中央,艾莉絲也隨她的視線望去。
訓練場中央有幾名高年級男生,背後還帶著一群跟班。他們都未穿學院共用的訓練服,而是昂貴的特別訂製服裝。
「快滾。」
他們眼神輕蔑,開始威嚇訓練中的其他學生。訓練場分為多個區塊,但他們根本不在乎分區,大搖大擺地入侵他人的訓練空間,最後甚至訴諸蠻力,強行拽走那些反抗的學生。
眾人只是遠遠觀望這種自私自利的行徑,其中甚至有人躡手躡腳地逃離訓練場。
這些高年級生的跋扈態度令艾莉絲瞬間懷疑自己的眼睛,在已然度過一年時光的學院中,她還是初次見到如此露骨的蠻橫行為。
她身體僵直,希耶爾則在一旁無奈地低喃:
「開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