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諏訪同學,對不起。」
「…………」
「我很感謝你的心意,也很喜歡你,把你當成『朋友』。」
「嗯……」
「不過,該說我無法把你當成交往對象看待嗎?總之就是不太對。」
「…………」
「而且……那個,我……有喜歡的對象——」
「這樣啊……」
「對不起……」
「不、不會——請不要道歉。不過……可以請教一件事情嗎?」
「嗯,什麼……?」
「妳喜歡的人,我認識嗎?」
「…………」
「啊……那個,嗯,沒關係,這種事情說不出口的嘛。哈、哈哈……我怎麼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
「那、那先這樣吧。我失陪了……」
「…………」
「三枝同學……再見——」
「諏……諏訪同學,等一下。」
「咦?」
「咦?」
「……嗯。說的也是呢……諏訪同學很明確地告訴我自己的心意呢……」
「嗯,嗯……」
「那,我也要說清楚講明白才行……那個啊,諏訪同學,我喜歡的——是諏訪同學也很熟悉的人喔。」
「是、是誰?」
「……葵。」
「葵?我有認識姓葵的人嗎……」
「……就是葵啊。」
「不,所以說,我不認識這樣的人……」
「睦月葵……我喜歡葵。」
「啊……啊啊!原來是那個葵啊……等等……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
「那……那個,三枝同學……?」
「…………」
「妳說的葵……是那個葵吧?」
「……嗯,諏訪同學兒時玩伴的那個葵喔。」
「可是葵是女生耶!」
「嗯……不過……」
「不、不過?」
「她比諏訪同學有男子氣概多了呢?」
純情愛情喜劇——完
Ⅰ 變身吧。
1
從小,鬧鐘就從來沒在我身上起過作用。
並不是鬧鐘響了也起不來。而是我總是在鬧鐘響之前就會醒過來。一板一眼、比冬眠前的熊還精確的生理時鐘……雖然有很多種形容方式,但我想說我自己只是個神經質又膽小的人的話,應該不會錯吧。
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裡,我也在鬧鐘響之前三十分鐘就醒過來了。
窗外傳來小鳥的啁啾聲。眩目的朝陽從窗簾的縫隙灑入。今天的天氣看來不錯。
從床上起身,打了個哈欠之後,我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完全趕走睡意之後,突然發現枕頭邊有一張便條紙。應該是先出門的媽媽留下的。通常碰到這種需要先出門的日子,媽媽都習慣會留下一句話給我。
『恭喜你入學——♥抱歉我沒辦法去參加開學典禮。今後記得要永遠當個可愛的小蘭喔 秋穗字』
媽媽——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謝謝。媽媽妳才是,一大早就得工作,很辛苦吧。好好加油。要保重身體喔。不過……
對不起。
最後一句話恕難從命。
不能這樣可愛下去了。
今天是高中的開學典禮。
也就是我,諏訪蘭丸改頭換面的日子。
主題當然是——
「加入空手道社社社社社社社社社社社?」
葵以怪異的聲音重複著我說過的話,一片櫻花花瓣從她的肩膀上飄落。
在連朗朗青空也被染成一片粉色的櫻花樹步道上。
飛舞散落的粉色花瓣另一邊,可以窺見大大的白色校舍。那就是從今天起我們即將就讀的齋京學園高校。是個學生人數超過兩千的大學校。
「為何?為什麼?WHY?媽媽我不記得把你教育成這樣的小孩了啊,蘭!」
「呃……總之,妳不是我媽媽啊,葵。」
還有,不要勒住我的脖子,妳的握力非比常人啊喂。
而且說起來,讓我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有一部分可是出在妳身上耶……
睦月葵。
從幼稚園就住在我家隔壁的兒時玩伴。
嗯。雖說我不確定她是不是真的很有男子氣概,但她總是比普通人更精神百倍,而且情緒很高昂。再加上她今天穿著全新的水藍色制服,讓人耳目一新。制服裙子比中學時短一些,早上在家門前遇到她的時候,我還真的不禁看傻了一會兒。一頭鮑伯頭髮型跟中學時代沒兩樣,但光是身上穿著高中制服,就可以讓熟悉的身影看來多了幾分成熟。
「還有,我要在高中加入什麼社團是我自己該決定的事情。以上,完畢。」
我一邊輕輕地拉開葵的雙手一邊這麼說,葵就發出「唔唔唔唔唔」這種類似貓在警告時的低吼聲來。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我說正春!你也說他兩句啊!」
葵把目標轉向另一位兒時玩伴。
那個人比我高一個頭,身上穿著跟我們一樣的齋京學園新制服。才開學第一天,就一副領帶鬆鬆垮垮的模樣,要說很有他的個人風格也的確如此。……應該說,我有點羨慕他。如果不適合的人這樣穿只會傷害他人的眼睛而已。基本上我就不可能。雖然他那樣還不到小混混的程度,不過會給人一種「不喜歡被規則束縛」的感覺。有點脫色的頭髮,加上一隻手插在口袋裡面,另一隻手把玩著手機一邊走路的模樣,只能用一個潮字形容。榊正春——跟葵一樣,是從幼稚園起就住在附近的兒時玩伴。
正春聽到葵喊了自己,蓋上手機,輕輕拍掉落在肩膀上的櫻花花瓣。接著交替看了看我和葵之後,稍稍露出苦笑。
「哎,沒關係吧。既然他自己都說想試試了。」
「也是呢。」
「不過,要說意外也確實有點意外。因為應該還有其他競技體育項目更適合蘭啊。為什麼就挑上了空手道呢?」
「唔……」
連正春都這樣問,我不禁為之語塞。
怎麼可能說出口啊……
那是約一個月之前,在中學畢業典禮的時候發生的事。
我向初戀的對象告白。然後被狠狠地甩了。
那個女生迷戀上眼前的兒時玩伴(而且還是♀的這位),甚至說我比那個兒時玩伴(再次強調,是♀的這位)更沒有身為男性的魅力,讓我受到嚴重的打擊……所以才想練空手道。
「總……總之呢。」
面對正經八百地盯著我看的正春,我含糊其詞地勉強回答:
「我想要有所改變,包括自己身處的環境之類的。」
「喔——環境啊。」
正春一副覺得我的答案很有意思似的複誦了一下,但葵聽到這句話,卻堅決地搖搖頭。
「沒必要!」
「為、為什麼?」
「因為!」
葵一邊說一邊伸手過來。這回一把將我的頭抱在腋下。也就是呈現所謂鎖頭的姿勢。
「哇……!」
「因為蘭是我的公主啊!」
「還、還公主咧——」
「那個啊,你知道為什麼我捨棄了許多才藝課程而選擇了田徑這條路嗎?那是因為我學了那麼多東西,沒——有一樣比得過蘭的啊!不論是鋼琴、書法、茶道、古典芭蕾跟日本舞蹈……沒錯。我小時候每天每天都要聽大家說『如果小蘭跟小葵可以交換就好了』之類的話……啊,想到這裡總覺得又不爽了起來。有朝一日一定要幹掉那個鋼琴老師!」
「嗯咕……妳才是,小學時代的事情,也記恨太久了吧……等等,胸部!胸部頂到我的臉頰了!」
「你說什麼。人家可是刻意頂上去的耶!怎樣。很開心吧——看著兒時玩伴逐漸長大成熟,愈來愈有女人味了。」
「嗚嗚……」
……變得愈來愈有女人味的兒時玩伴,應該不會對男生使用鎖頭功,還把胸部頂過來吧。
唉……
說起來,這就是我現在最煩惱的點啊——
我從之前就有自覺。
雖然葵用「公主」形容是誇張了一點,而我也想相信她只是誇大其詞。
但我的身高低於男生的平均身高,只比女生的平均身高高一點。
這個還無所謂。畢竟還有很多跟我差不多高的男生。
所以我覺得問題不在身高,而是體型上。我的骨架小,大概因為從小就是怎麼吃也胖不起來的體質,所以手臂、腿、肩膀和腰都細得跟女孩子有得比。升上中學之後,我自己也介意起了體格的問題,所以開始進行重量訓練之類的運動。到現在都還持續著。雖然肌力增強了,但是外觀和體重卻一點改變也沒有。身為體育雜誌記者的媽媽甚至還說:『小蘭,你或許挺適合當運動員呢。要在不增加體重的情況下加強肌力可是很困難的一件事情喔~拳擊手們總是為了這件事情而煩惱著呢。』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可沒打算當職業拳擊手。而且重點是「外表」啊,如果體型沒有改變就沒意義了。
然後,或許是因為從小就跟著葵一起學才藝的關係吧,所以我行為舉止已經徹底被定型到某種方向上面去了。
這似乎才是最糟糕的。之所以說是似乎,因為那些行為舉止都是我無意識之下的動作,如果沒有旁人指出,我自己是不會注意到的。不過被人一說,確實就會發現自己坐下的時候都會反射性地併攏膝蓋;要是張開雙腿我就會坐立難安,更遑論大搖大擺地外八字走路了,在不是刻意的情況下根本辦不到;無法大口吃飯;關窗的時候都會雙手扶著小心地關上;還有煮飯洗衣等各種家事,從以前就是我的拿手好戲etc、etc……
被甩也是因為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