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以瑞驀地睜開眼睛。
他第一個感覺是冷，很冷。環顧一圈周圍，這裡明顯已不在講演廳內，四下是嶙峋的山石，看起來像是某個洞窟裡，光線很暗，李以瑞聽到水聲，料想是洞窟上方在滴水，身體下方濕滑，貌似還長著青苔。
他深吸口氣，直覺地認知到，他應該是又掉到《勇者，你為什麼騎在魔王身上》的世界裡了。
第二次穿書，李以瑞已經不像上一次那麼驚慌，而且他低頭確認過，這回他的胸前並沒有那兩顆肉球。
但他也很快發現，會覺得這麼冷的原因，是因為他身上沒有任何禦寒的衣物。簡而言之，他全裸。
「哇啊啊啊啊！」
李以瑞全身僵直，也很快發現這裡不只他一個人──有什麼人把他抱在懷裡。
「什、什麼人？」
出於警察本能，李以瑞很快翻過身。但洞裡實在太濕滑了，他才往旁邊挪了下身體，就在青苔上滑了一跤。他全身光溜溜的，摔起來格外疼痛，只得暫且縮在洞窟一角撫著屁股。
「痛……」
「……瑞瑞？」
李以瑞聽見熟悉的喚聲。他愣了愣，在黑暗裡看到一雙熟悉的眼睛。
「段、段於淵？」李以瑞不大確定地問。
依照之前的穿書經驗，他應當是成了書裡的某個角色，如果段於淵也跟他同樣狀況，那他們應該都不是原本的樣子。然而洞窟裡實在太暗了，李以瑞連自己的腳趾都看不清。
「先想辦法找個手電筒之類的吧……」李以瑞說。
下一秒，他的指尖便冒出火光，把他嚇了一大跳，「哇喔！」
微小的火焰停佇在指尖，奇妙的是並不燙，就像他本身發出的一樣。
「難、難道這是傳說中的魔法嗎？」李以瑞喃喃說。
拜這點火光之賜，李以瑞總算看清楚周遭。
首先，他確認自己這回確實是男性，這讓他鬆了口氣。如果又變成公主，又是裸體的話，李以瑞還真不知道要把視線往哪裡擺。
他先看見自己的長髮，滑順的黑色長髮，披垂在白皙得不似男人的肩頭。李以瑞吞了口涎沫，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身體上，竟佈滿了奇妙的傷痕，多數分佈在胸口的位置，有些在腹部，還有些在大腿內側，紅一點紫一塊的，格外惹眼。
李以瑞抬起頭，很快看清他身邊的男人。
男人倒是沒全裸，下身穿著像是中古世紀歐洲騎士的馬褲，腳上還穿著靴子，上半身是裸的。同為男性，李以瑞也不禁讚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完美的胸肌和八塊肌，手臂線條也很漂亮，簡直像動作電影裡走出來的明星。
重點是臉也很帥，讓李以瑞想起葉同學房間裡那張海報。
「瑞瑞？」男人又確認了一次，李以瑞這回再無懷疑。
「我們這是……一起進到了書裡？」李以瑞問。
他試著站起身，但才一動，腰就像被卡車輾過一樣劇痛起來。
「哎喲喂啊……」李以瑞忍不住皺眉。其實除了腰，還有個難以啟齒的地方也很痛，但李以瑞實在無法形諸於口。
「看來是的。」男人……不，段於淵說道。
「先前都只是一兩本書，這次是一口氣七百本新書，所以才把我們兩個人都捲進來了，是這樣嗎？」
「恐怕不只我們兩個。」段於淵說。
李以瑞想起白光吞沒前，講演廳內的情形。照這樣看來，說不定講演廳裡的人無一倖免。
「現在要怎麼辦？啊，你現在應該是勇者吧？跟海報上畫的一模一樣。」
上回進到書中世界時，他就覺得奇妙，明明只是二次元的角色，海報上也是二維的形象，但實際置身於其中時，便會覺得一切是真實存在的。
「呃，難道說，我是魔王嗎？」李以瑞總算察覺了，「這是……第四集開頭，洞窟裡那一段？」
不用段於淵點頭，從搭檔略顯尷尬的眼神，李以瑞也能確認自己的猜想。
漆黑的洞窟、濕滑的水漬、身上的謎樣傷痕、全裸和半裸的兩個人，還有洞窟裡若有似無飄散著的某種氣息……看書時李以瑞太過害羞，其實沒有認真讀完，但他好歹也是二十六歲的健全男性，知道這些代表著什麼。
「咳，那現在該怎麼辦？」李以瑞問：「段於淵，你可以用道法嗎？」
段於淵習慣性地摸了摸胸口，法器當然不在身邊。李以瑞看他盤腿坐在稻草上，閉目養神片刻，然後搖了搖頭。
「真氣無法運行，這裡和現實空間不同。」段於淵說。
「那我們要怎麼離開這裡？」李以瑞問。
他想起上一回的經驗。上次脫離書裡的方式，可以說幾乎與死亡擦身而過，可以的話他真的不想再經歷一次。
「要解除心魔，需得找到心結。」段於淵說。李以瑞覺得他嗓音有些沙啞，但現在無暇注意搭檔的異樣。
「心結？啊，是指楊責編的心結嗎？」
段於淵點頭，李以瑞便思索起來，「楊責編的心結……就是亞德里亞吧？可是等等！第四集裡，亞德里亞根本沒有出場啊！」
李以瑞焦慮地說，同時發現搭檔的表情愈來愈怪，眼神始終飄在洞窟頂上，才意識到自己現在一絲不掛。雖然他們都是男的，原也沒什麼好害臊的。
「咳，我先把衣服穿上？」李以瑞問。
段於淵別過臉，點點頭。
李以瑞試了一下，發現自己每根指頭都能冒火。不愧是魔王，李以瑞記得在小說裡，魔王是全大陸魔力最強的人，如果不是被設計封印魔力，哪能輪到勇者小兒把他壓在身下？可以想見他有多不甘心。
他忽然對魔王有了同理心。
不過為何他會是魔王，段於淵會是勇者啊？以現實世界來講，段於淵才真的是魔法師。而他雖然沒勇者這麼厲害，好歹在警大時，也是射擊和自由搏擊雙料冠軍，再怎麼說都更適合當勇者才對。
段於淵說，心魔會自行找尋心境相似的對象蠱惑，看來也不盡如此。
李以瑞在洞窟角落找到自己散落的衣物，看起來很像魔法師會穿的那種長袍。李以瑞把它套在身上，卻發現它已被扯得破破爛爛，只能勉強遮住胸口，大腿的地方被撕裂很長一道口子，下半身根本春光外洩。
「啊，那些神官……」李以瑞想起書中情節。好在他們過來的時間點不是在神殿裡，否則李以瑞覺得自己會暴走。
段於淵走到他身後，把什麼披上他肩頭。李以瑞伸手扶住，才發現那是件斗篷，是勇者的衣物。
「謝啦，段於淵。」李以瑞說。
但即使他穿好衣服，段於淵仍舊沒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