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輔導室到校門口,步行大約需要七分鐘。而這一路上艾歧華每前進一步,心跳就更加快一些。
他心跳加快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基於新手老師見家長的緊張,二則是個人喜好使然。
什麼喜好?對霸道總裁的喜好。
是的,雖然艾歧華是名已經二十六歲的成年男性,但他仍有一顆喜愛霸道總裁作品的少女心。
艾歧華不太關心金融新聞,但也多少知道何小蝶的小舅──張君毅所擁有的鹿鼎金控論財力,全臺灣能贏過的大概不超過三間公司。儘管他沒見過這位總裁的照片,可是看看何小蝶的長相,作為舅舅的張君毅應該也差不到哪去。至於性格部分,能壓下眾多老狐狸接任公司董事長之位的男人,應該多少有些霸氣。
總之,只要老天爺不開玩笑,張君毅應該會是名「財」色兼備,只有霸道尚需要確認的總裁。
──喔喔喔!我居然有機會見到三次元的霸道總裁!
艾歧華腦中的小老百姓握拳呼喊,前進的步伐更加輕快,臉上的笑容迅速擴大,讓何小蝶數次對他投以奇怪的眼神。
兩人就這麼掛著一欣喜、一疑惑的臉,來到正對校門口的翠色川堂。
隔著鑲有星型校徽的黑色鐵柵門,艾歧華看見了霸道總裁的座駕。
那是一台流線型的四人座雙門跑車,寶藍色車身亮麗無瑕,彷彿融解的寶石;漆黑車窗吞噬陽光,如鏡面般折射景物;五爪輪圈如同靜止的火團,和車頭中央的銀白三叉戟一同恫嚇、吸引旁人的目光。
艾歧華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且這聲音隨著他踏下川堂階梯、穿過紅磚地,再跨出警衛室旁的小門,在抵達跑車車門前時最大化。
然後在他站定位的下一秒,寶藍色車門如展翅的老鷹般,優雅而迅速地向上開啟。
艾歧華克制想向車內探望的衝動,盡可能收斂眼中的好奇,還把嘴角降至微笑而非燦笑的高度,好讓自己看上去是一名親切可靠的教師,而非捧頰尖叫的好色之徒。
車內坐著一名和艾歧華年齡相仿的男性,他一頭黑髮整齊地向後梳,僅留一縷垂在眉角;膚色與何小蝶一樣白皙,五官也如女孩般端正精緻,但抹去嬌美,添上銳利;身上的深藍色手工義式西裝完美展示出他修長、倒三角形的身軀,配上那俊美但氣質清冷的臉龐,令人聯想到鑲著寶石和黃金的西洋劍。
明明對方確實是合格甚至超乎期待的霸道總裁,艾歧華卻感覺自己的體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降低,明知道該把視線挪開,他卻連轉動眼珠都辦不到。
這沒禮貌的注視很快就驚動到男性,他轉過頭反射性地瞪向艾歧華,但抬起眼睫的瞬間,卻露出驚愕之色。
兩人的對視一直持續到何小蝶乾咳才結束。女孩看著男性,同時將手指向艾歧華道:「小舅,這是艾歧華,學校的輔導老師。老師,這是我小舅,張君毅。」
「你……張先生你好。」
艾歧華回神,擠出微笑,有些僵硬地掏出名片遞出。
「我是小學部輔導室的輔導老師,敝姓艾,這是我的聯絡方式,之後會由我替代蕭老師陪小蝶等你。」
張君毅接下名片,看了上面的名字、信箱和手機號碼一眼,抬起頭,不帶任何感情與溫度地問:「你今年幾歲?」
「二十六。我是輔導室內最年輕的老師,但我受的訓練……」
「高中時在哪唸書?」
「臺中……不好意思,你問這是……」
「興趣是什麼?」
「張先生,我不明白……」
「興趣。」張君毅重複道,那深青色的眼眸既有刀刃般的冰冷,又有烈火竄燃的灼熱。
艾歧華不自覺地吞口水,在腦中環顧自己為數不多的興趣,最後挑了最大眾也最普通的一個回答:「唱歌。」
「唱西洋還是中……」
「小舅,我餓了。」
何小蝶打斷張君毅的問話,爬上跑車的副駕駛座,轉頭望向艾歧華道:「老師,明天見。」
「明天見。」
艾歧華乾巴巴地回應,看著鷹翼般的車門合攏。
目送寶藍色跑車消失在馬路另一端後,他才大喘一口氣,後退三、四步靠上黑鐵柵門,貼著欄杆慢慢滑坐到地上。
他想都沒想過……皇后區酒吧中,被他暱稱為「總裁先生」的前常客,竟然會成為他任職學校的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