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難爲05 零下寒血殺戮者
01 野草與野花的驕傲
赤羽龍王走後，我安慰著道恩，直到像哄小孩一樣把他哄睡著了，我才回神已然是深夜，窗外的月亮已經走到頭頂，松了口氣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身體狀況也已經很有問題了。
全身酸痛，還帶著一陣陣輕微的嘔吐感，虛脫伴隨著饑餓一陣陣衝擊著五臟六腑，讓眼前的視界都開始模糊了起來。
“真是漫長的一天啊。”阿爾在身後開口，“今天一天的事實在太多，你的身體確實已經快撐不住了。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去弄點熱的食物吃了，然後一覺大睡到天亮。”
我點點頭，動用意識海叫了雷伊進房間，撒嬌地往他身上一倒。
“雷伊——我累死了嗚嗚嗚，有點不想走路了，能馱我去食堂或者飯廳什麽的地方嗎？我得弄點兒熱的吃。”
『當然，我主，可是，今天的戰鬥我沒有參加，這讓我覺得有些難過。爲什麽我主不讓我與你並肩對付那個赤羽龍王呢？守護道恩的事，有嘯夜和因達那還不夠嗎？』
雷伊一邊順從地馱著我離開了道恩的房間，一邊用低低的咕嚕聲委屈地抱怨著，聽到這裏，我有些無奈。
雷伊這傢夥，又開始了……
“雷伊，那場戰鬥完全就是送死，我怎麽可能讓你參加呢？”
『爲什麽？我主都明知送死卻毅然趕赴戰場了，爲什麽身爲你的封印獸的我不能隨同呢？』
“我能左右自己的生死，但不能左右你的啊？”
『……我主。』
雷伊的步子慢了下來，微微扭頭看著自己背上的我。
『我主，你是不信任我嗎？還是認爲我沒有資格與你一起出生入死，抑或是成爲你願意託付性命的部下？』
我沒想到雷伊會這麽說，一下子愣住了。
『我主，你似乎並不瞭解我想要的是什麽。』雷伊從意識海裏傳來的聲音愈發沈悶，『我想要的並非你一廂情願賜予我的安全，而是你許可我作爲同生共死的戰友一同進退，我從來不在乎性命是否得到保障，而更在乎我能作爲你的戰力，獲得多少的認可和信任。』
“…………”
我……我這種不想把雷伊拖下水的想法，是錯誤的嗎？
阿爾在我耳邊發出了輕歎：
“以親友來說，你的做法很溫柔，但是，以王的角度來說……開水，其實你這是對雷伊的一種侮辱啊。”
……可是我只是不希望雷伊也有什麽危險！
“但是你沒聽到雷伊方才所說的話嗎？”阿爾的笑容中不知道怎麽地，帶上了一點淒涼和苦澀。
“部下有時候就是這麽可愛又可惡的角色呢。他們甚至會以爲主君抛頭顱灑熱血爲豪，覺得能爲他們獻上生命才是最大的榮耀，可是萬一他們真的走了，主君心裏的珍視和憐惜之情又要向誰傾訴？不對不對我怎麽大半夜傷春起來了。”
說到最後阿爾搖搖頭，強行讓自己的表情看得快活了一點。
“所以，開水你要怎麽做呢？是滿足部下的榮耀，還是守護他們的生命？”
我…………
看著阿爾平靜又帶著點期待的眼神，再看看雷伊望過來的，有點悲傷失望的雙眼，我支支吾吾地在雷伊背上磨蹭了良久，最後還是沒辦法忍住這種如鯁在喉的憋悶感，從雷伊背上跳了下來，走到了雷伊的跟前。
我不是早就決定自己要成爲怎樣的人了嗎？
賢王也好，暴君也好，都不是我想做的。
“我明白了，既然這是你的期望的話，我會滿足你的雷伊，爲了獲得成爲一個好主君的資格。……但是你給我記住了，如果你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的話，你就失去了成爲一個好部下的資格。評判主君資格的標準在你手裏，但是，評判部下資格的標準可是在我的手裏呢，雷伊。”
雷伊一愣，然後就地趴伏下來，沖我低了低那大腦袋。
『感謝你，我主，能遇到你是我的幸運。我一定竭盡全力，成爲你最爲鋒利的……不朽的獠牙！』
“別這麽嚴肅啦。”
我彎下身子抱著那個大腦袋蹭了一會，然後又爬上了雷伊的背。
“好啦，再說下去我真的要餓扁了，繼續前進~！”
“吼！！”
於是我再次在雷伊的背上晃喲著前往廚房——好吧，我不知道廚房在哪里，所以讓雷伊嗅哪里有食物的味道就往哪兒走。其實背包裏也有些乾糧，但是現在大晚上的，體力又有點不足，啃了一個甜甜圈反倒有點因爲甜而反胃了，還是去廚房弄點濃湯啊烤肉啊起碼做個熱狗什麽的比較好。
就這麽一邊幻想著即將到口的食物，一邊打著哈欠，雷伊還真的把我帶到了廚房門口。
那是一個小小的長木屋，旁邊是大堆大堆的柴火，房頂曬著不知名的類似豆子的食物，還有幾個架子曬著被剝光皮挖去內臟的雞。木屋的門開著，裏面有微微的火光跳動，從裏面傳來了一陣淡淡的香味，還夾雜著點微妙的油膩味。
——裏面還有人醒著嗎？
我跳下了雷伊的背，輕手輕腳走到門口，但是還沒等我出聲，就有一道黑影出現在我的視線內。
——是一個黑黑瘦瘦的小男孩，一頭暗紫色的小板寸，看上去和柯林差不多大小，個頭比她要高一點，只是整個人乾瘦乾瘦的，穿著件幾乎不能說是衣服的破爛坎肩，胸口到腹部都露在外頭，一條條肋骨的痕迹清晰可見，總覺得營養不良的樣子——可是，在燭火的微光中，他的眼睛看上去卻異常明亮，閃閃發亮，堅定清澈，還帶著點野性，簡直像是什麽兇猛的小動物一樣。
我被他盯了一會，覺得有點發毛，於是抓抓頭皮：
“不好意思，我是想來弄點吃的，呃，要用買的也可以的……你是管這廚房的嗎？不用理我，我就做點吃的，填飽肚子馬上走！”
小男孩依舊盯著我：“你是碧安卡？”
“……呃，是的。”
“進來。”
他的語調很平穩，甚至有點而冰冷，但是看過來的視線又格外的灼熱——這讓我有點迷惑。
“小傢夥，你認識我？”
“不是小傢夥，是路蘇爾。”
小男孩已經轉身去竈台邊忙活了。
“加洛讓我今天不要早睡，你可能會需要吃的。”
“這，這樣啊。”
加洛……看上去老老實實的，其實意外的細心體貼呢。——不過我還沒來得及感謝加洛幾秒，注意力就被那個小男孩吸引了過去。
因爲，他的背後有一對畸形的翅膀。
小小的，萎縮的，幹幹皺皺的，連羽毛也沒有一根的——像是被用了什麽殘忍的手法扭曲折斷的，看上去已經徹底死亡的翅膀。
怎麽回事？他也是翼人？那翅膀太小，正面看起來竟然完全看不到，而且似乎也沒尾羽的樣子——正疑惑著，身側又傳來了動靜——只見房間的角落裏，放著一張破破爛爛的木板床，上面放著一層已經發黑的褥子。
……而褥子似乎在蠕動，過了一小會，裏面鑽出來一個小腦袋，正怯怯地看著我。
是個小女孩，貌似才六七歲的樣子，非常小，雖然臉上髒髒的，臉色看起來也和那個叫路蘇爾的小男孩一樣有點虛弱，但是和小男孩一樣，她有著一對清澈漂亮的，水汪汪的大眼睛。
我一愣，然後無端地有些生氣。
“……你們倆就直接睡在這裏嗎？！道恩怎麽搞的，竟然這麽對待小孩子？”
但是很奇怪，我這句話似乎讓路蘇爾比我更生氣——他轉身，眯起眼睛，不悅地看了我幾秒，連小女孩都有些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拼命地搖頭。
我有些尷尬地沈默了幾秒，路蘇爾總算轉過頭去繼續折騰食材，我想上前幫忙，卻被他揮手打開了：
“這是我的工作。”
“……”
碰了一鼻子灰，我訕訕地後退了幾步，只得尷尬地轉頭看向那個小女孩。
“呃，你好，你叫什麽？”
“我叫娜娜伊。”小女孩還是那種怯生生的表情，“路蘇爾是我的哥哥。不過，我不喜歡這個名字……姐姐你是不是碧安卡大人？”
“嗯，我是碧安卡，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當然叫姐姐也可以哦。……但是，娜娜伊爲什麽說自己不喜歡這個名字？？”
“因爲在翼人的語言裏，路蘇爾是野草，娜娜伊是野花。”
……怎麽從名字就感到了一陣悲催感。等等，翼人的語言？
“你也是翼人？……可是……你的背後？”
“……我的翅膀被拔掉了。”娜娜伊這麽說的時候，我的餘光瞟到一邊的路蘇爾的身形猛地一顫，“不過，我不痛，因爲我是被弄昏之後拔掉的，哥哥比較痛。”
“…………”
這對兄妹的境遇實在是太慘，但就是因爲太慘，我竟然什麽感慨或是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抽了一下嘴角，盡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和善一點：“好的，我知道了，既然不喜歡那個名字的話，那我叫你娜娜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