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化悲痛為吐槽
人在受挫折的時候，一般會有幾種自我保護的反應。
樂觀一點的，會選擇化悲痛為力量；悲觀一點的，會選擇化悲痛為惰性；灑脫的會乾脆地跟過去的自己說拜拜；而固執的，則會選擇將記憶埋藏進心底深處，就算無法動搖，也不再去碰觸。
而我則是屬於沒心沒肺的那種類型。
哭了一晚上之後，本來極其壓抑的心情，也在第二天陽光照進屋子的時候慢慢消散了。
要說不甘和不捨，當然有，但是阿爾既然已經把話說得這麼絕，那我也就沒有糾纏的必要，我雖然廢了點，但知道絕對沒有勝算的事，我也不會去徒勞無功地糾纏。
去找些事分散一下注意力吧。
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再難過的事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降低殺傷力。父母鬧離婚的那段時間，我也曾經覺得天都快塌下來，但是現在回想起來，也只剩很淡的傷感了。至少我四肢健全、五感完整，有吃的、有住的，因為失戀這種程度的挫折而一蹶不振的話，會被阿爾看不起的吧。
——畢竟我來這個世界的目的，可不是為了談戀愛。
鍊金術，這才是放棄原本日常生活的我最重要的目的。
也對，少了感情糾葛的話，我不是能更好地集中注意力嗎？
我坐在床上，用力地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筋骨，再用力拍拍自己的臉頰。
振作振作，水灼，妳可是現任魔王啊，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
「恢復了？」
坐在床沿的半透明人形扭頭，那俊美的側臉和暖色的晨光融為一體，讓我晃了一下神。
見我怔愣，魔王伸出手摸摸我的頭，那動作，和昨天之前沒有任何區別，這讓我的心裡好過了一點。
他並沒有因為昨天的事，就刻意和我拉開距離，疏遠我。
「別擔心些亂七八糟的事。我沒必要疏遠妳，妳又不是說不通的傢伙。」
他說著，反倒是益發親暱地湊上來，嘴唇印上了我的額頭。
嗯……算是早安吻嗎——也就是說，他把自己的位置，擺在了「長輩」這一欄上了吧。
我以為自己會因此心痛，但其實並沒有——只是一絲劃過心頭的不捨和哀傷而已。
但隨之而來的，還有淡淡的溫馨和溫暖。
算了，這樣也不錯。誰都沒規定世界上只有戀人才是最堅固、最重要的關係啊。
察覺到我這麼想，魔王的神色很複雜地僵了一秒。
「好男人是不該讓女人流眼淚的，但世上哪來這麼多好男人——所以相較之下，我從『讓女人一直準備流淚』和『讓女人流一次淚』中選了後者而已，其實我也——」
他說著，紅眼中流露出了一閃而過的憐愛。
「我也很心疼。我向妳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讓妳哭了。」
「嗯。」我點點頭，「別自責，你說的我不是不能理解，如果我和你互換立場，我採取的措施可能會比你糟糕好幾倍呢。」
「不愧是我的同位體。」
見我反過來勸他，魔王那緊繃的神色才慢慢緩和了一些，露出平常的豪爽笑容。
「失戀的女人要去好好吃一頓。這是定律，今天就別幹活了，去城裡玩玩吧，妳來這裡還沒正式休假過呢。」
啊？可我是準備去傭兵公會，多接幾樁活兒進行傷心工作的哦。
「那是自虐！妳以為妳是什麼苦情故事書主角嗎!?去去去，叫上道恩出去玩去！」
「好吧好吧……」
談話又恢復成了以往的模式，心情也因此再次回復了一些，我跳下床，準備好了出門的事宜，去敲道恩的房間門。
敲了幾下，過了好一會兒，裡面才響起了道恩沒睡醒的支吾聲。
道恩似乎很喜歡睡覺，不管走到哪兒、有事沒事，只要找到空閒，他就會往哪邊一靠、打個小盹，入睡時間非常短。
「嗚哈——早啊碧碧……咦，哭過了？」
道恩本來是睡眼惺忪地跑來開門的，結果看到我的臉（上面大概有紅眼圈）之後立即神色一肅，似乎一下子醒了。
「嗯，花漾少女的煩惱是很多的，你就別管啦。」
我隨口打著哈哈，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角。
「我要出去逛街散心，你去嗎？」
「去。妳等一下，我換衣服。」
道恩雙眼一瞇，也很意外地沒說什麼油滑調情的話，只是回房走到衣櫥前換衣服，而我則迴避，下樓準備早餐了。
十分鐘之後，我、道恩和席路菲爾德並排走在了伊琴尼亞的商業街上。
說到為什麼席路菲爾德在，那是因為出門的時候，正巧撞見準備出門上班（？）的他，因為順路，所以大家就一起走了。
——不過，雖然兩邊都算是熟人了，但這麼並排走，壓力還是很大，因為回頭率很高啊。
『當然高了，左邊一個十五分，右邊一個九分——多有派頭啊。』
魔王在一邊歪著嘴哼了一聲。
『不過和我當時相比還差一點，要知道，當年我出門的時候，前呼後擁一大堆美女俊男呢。』
那是因為你是魔王啦，我只不過是個打醬油的，有這麼兩個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叔叔和保鏢已經很運氣了。
『就算不是魔王，夥伴也是必須的。』
魔王飄到道恩旁邊，屈起中指敲敲道恩的後腦勺——很神奇的是，道恩很敏銳地扭頭，當然，什麼都沒發現，於是道恩又疑惑地把頭轉了回去。
『這傢伙感官超級敏銳啊。好了，我的意思是，妳要精進鍊金術的話，必須有強力的夥伴。』
嗄？為什麼啊？
我進公會，一半是想報阿修頓當時的羞辱之仇，一半是想給自己找個能在關鍵時刻糊口的工作，但是……我並不想因此成為什麼頂級傭兵啊，我的主要目標還是放在鍊金術上的。『笨！』
魔王伸出手敲敲我的頭頂。
『現在妳在學的還是初級的調合，以後還有中級、高級、禁級，之後還會分化出好幾個類別，包括鑄型鍊金和假想鍊金——妳說，鍊金術最主要的是什麼？』
……技、技巧？
『是素材！技巧再好，妳沒素材，拿什麼修練？高級鍊金術需要的原材料也都是些價值連城的稀有品，要拿到數量比較多的高級素材，只能親自去野外危險的深山老林找，要去市場買的話，夠妳傾家蕩產幾百次的！』
……所以才要有強力的夥伴啊。
『是啊，野外不但有野獸，還有被黑瘴——惡魔之力污染的魔獸，就算妳有道具，一個人行動還是太不保險了。道恩一個人不夠的，他只能做你的近身護衛，最好再來一個法師系的夥伴，能遠端對軍攻擊的。』
果然如此啊，看樣子我該在傭兵公會多花些心思了。
「碧安卡？」
和魔王腦內對話的時間長了些，一邊的騎士低下頭，有些疑惑地看著我。
「今天的妳有點反常，出了什麼事嗎？」
我還沒開口，一邊的道恩先聳聳肩，翻了個白眼。
「還能有什麼？女人的煩惱唄。」
道恩的直覺倒是很敏銳——不過昨天晚上剛和他說過這些，他能察覺到什麼也很正常。
「女人的煩惱？」
騎士似乎不理解女人的煩惱是什麼，輕輕歪過頭，思考了很久。
「道恩，你是說碧安卡月事不順嗎？」
這句話一出，道恩瞬間一個趔趄，我則差點一口血噴出去。
為、為什麼會說到月事上去啊!?女人的煩惱遠遠不止這個好嗎!?
見我倆神色怪異，騎士眉間的疑惑更甚了。
「不是嗎？那難道是臉上長了什麼痘？」
說罷還冷著張臉，俯身檢查了一下我的臉龐。
「並沒有，碧安卡，妳多心了。」
「不，團長……呃不，叔叔，我並沒有說我臉上長痘啊。」
「那是小產了？」
「小產個鬼啊!?我還沒結婚!!」
「肥胖綜合症？妳的體型很勻稱，雖然無力了一些，但只要鍛鍊，會有改善的空間的，不要擔心。」
「……我才不胖咧。」
「不是嗎？抱歉，我誤解了。」騎士依舊面無表情地解釋：「因為在騎士團裡聽到團員們談論自己的女友或是妻子的時候，大多會說些類似的話題，我以為妳也是其中之一，看樣子我對女性確實還是不夠瞭解。」
「是完全不瞭解吧。」道恩在一邊嘟囔了一句。
「那麼你知道碧安卡在煩惱什麼嗎？該不會……」
騎士的表情突然一下子變冷。
他停住了腳步，瞇起眼仔細審視了我幾秒，又靠近了我幾步。
「……碧安卡，妳身上的暗屬性氣息愈來愈重了，沒問題嗎？不會控制不住自己吧？」
「沒問題的。」我壓低聲音：「最近準備調合封魔溶液，把這股力量封印起來呢。」
隨著這句話，凌厲的氣息一下子消散殆盡，騎士看了我幾秒，點點頭，那緊繃的嘴角也稍稍放鬆，向上翹出一個小小的弧度。
「妳是個很為他人著想的好女孩，碧安卡。」
「不，並不是。」
我無奈地直視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