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代表那裡什麼情報都找得到嗎？」
「應該吧。」
「也就是說﹐我想要的情報也在那邊？」
面對口氣彷彿男生的少女﹐少年先是猶豫了幾秒才點頭。
「……只要情報存在﹐我想應該會有的。」
「所以要是那裡沒有﹐就代表它不存在嗎？」
「我不敢保證是這樣﹐但存在的可能性應該就非常低了。」
少女猶豫地垂下頭﹐隨後抬起的臉﹐帶了惆悵的微笑。
「迴﹐我讓你看看我的祕密。」
「秘密？」
少女於是開始解開襯衫鈕扣。光滑的鎖骨﹐於是從看似弱不禁風的脖子底下裸露而出。
「妳、妳妳妳這是在做什麼？」
慌張的少年本想阻止﹐但少女一雙金色眼眸迎來﹐裡頭不尋常的決心﹐反而讓他這頭停了下來。
鈕扣終於解到胸前﹐純白肌膚從微敞的隙間露出。發現她底下疑似沒穿內衣﹐讓少年這下更加不知該把眼睛往哪兒擺。
看著少年的樣子﹐少女尷尬地苦笑了笑。
「你恐怕看不到你期待看到的﹐因為我－－」
之後的下文﹐他沒能聽見。
咚－－輕微的衝擊從背後傳來。
難不成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倒退了？但隨後他便想起﹐這裡根本沒有牆壁。
少年和少女目前站在屋頂上﹐天空可說是一覽無遺﹐三百六十度全方位都能眺望卡內基這座鐵味瀰漫的都市。
－－既然如此﹐剛剛是怎麼回事？
眼前少女的金色雙眸這下大大睜著﹐但視線對準的並不是少年的臉﹐而是更往下的－－胸口那一帶。
順著她的視線一瞧﹐少年愣愣哼了聲。
「咦……這……？」
少年的胸膛－－原本容納心臟的部位﹐捅出一把散發昏光的黑色利刃。
－－我怎麼……被捅了……。
斷續思考的同時﹐視野早已暗淡下來。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前幾個小時發生的事﹐在失去血液循環的大腦裡流逝。
最後﹐少年就這麼昏了過去。
序章
大雨滂沱的夜晚。
儘管每踏出一步就濺起泥濘﹐奔跑的少女卻無暇顧及那些。
這附近沒有民房或商店﹐只有寂靜的倉庫或畜舍﹐當然也不會有其他路人。
在連腳步聲都能蓋過的雨聲裡﹐就算放聲求救也沒人聽得見。少女大概也清楚這點﹐奔跑時一聲不吭。
啪的一聲﹐藍白色的光芒在少女腳邊爆開。
以枯枝般曲折路徑竄來的當然不是炸藥﹐而是電光。被電光炸起的泥水﹐對著少女迎頭而落。
若電光有自我意志﹐毫無疑問是在惡整少女。
啪的一聲﹐電光再次在搖搖晃晃的少女腳邊爆開。
「－－啊！」
最後﹐少女輕聲慘叫失去平衡。原來泥濘裡躺了根棒狀物﹐害她整個人狠狠摔進泥水灘裡。
呼的一聲﹐低沈聲浪從頭上穿越。
少女直起上半身回頭一瞧﹐看見兩把ㄑ字型的刀劍搖擺著。她靠著遠方煤氣燈的昏光勉強看出﹐持刀的似乎是個男子。
掠過少女頭上的原來是男子的刀劍。要是她剛剛沒跌倒﹐後背恐怕已經被劈開了。
男子一副無趣地聳聳肩﹐大概是認定少女再也逃不掉了。
但就在這時﹐突然天空亮起﹐幾秒後傳來巨響﹐原來是打雷了。
電光照出少女的身影。一頭烏溜長髮﹐配上被泥水染得原色盡失的和服。小臉上頭工整的五官雖然稚氣未脫﹐卻能瞥見屬於女性的美貌。雖然髒卻出淤泥而不染﹐是個美麗動人的少女。
端詳著少女的臉龐﹐男子不悅地皺起臉。
「……這眼睛還真叫人看不順眼。」
少女眼窩裡鑲著的﹐是一對金色眼眸。即使這國家人種複雜﹐這樣的眼眸也是極其罕見﹐但是讓男子感到不悅的﹐並不是眼眸的顏色。
「像這種時候﹐妳就不能有點害怕的樣子嗎？」
少女的情感不知是否因極度驚恐而麻木﹐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見少女依舊毫無反應﹐男子大概也沒了興致﹐右手的刀劍高高舉起。
「……也罷﹐該辦的事還是得辦﹐畢竟『契約者』絕不會毀約。」
聽了這句話﹐少女終於起了反應。
「契約、者……？」
像是在詢問的聲音﹐裡頭卻不帶抑揚。儘管被冷雨淋得一身溼﹐甚至面臨生死關頭﹐少女的聲調卻沒有任何顫抖。
聽到少女終於開口﹐男子的嘴角微微揚起。
「怎麼﹐沒看過契約者嗎？」
少女既沒否定也沒肯定。男子沒理她繼續說下去。
「妳詛咒過世界嗎？我指的不是埋怨或憎恨﹐而是真正的『詛咒』。妳嚐受過絕望嗎？那種讓人後悔誕生於世﹐讓人否定一切的絕望。」
儘管少女當前處境正如男子所言﹐但追殺她的男子遙望遠方繼續說了。
「這是個不可思議的國家﹐有時會給我們這種『詛咒』世界的人力量﹐就像這個樣子。貫穿吧－－〈弗爾?弗爾〉」
啪啪啪－－微小的星火四散﹐左右兩把刀劍繚繞著藍白色的電光。
看樣子﹐那就是先前攻擊少女的電光真面目了。然而見證此景﹐少女的表情依然不為所動。
男子看來已經不在乎少女如何﹐雷電繚繞的刀劍隨手一揮。
「－－？」
登時﹐男子的臉上顯現一絲動搖－－少女突然行動了﹐起身伸出右手﹐對著男子的刀劍橫向一揮。
鏗－－冷硬的碰撞聲響起﹐迸出零星火光。原來少女的右臂化為新月型的彎刀﹐用它接下男子的刀劍。
「－－這才有意思！」
一擊被擋下的男子很快地抬起左手刀劍﹐但隨即停了下來。
只見少女膝蓋一彎﹐隨後倒向泥濘﹐圓睜的金色雙眸連眨都沒眨一下。
那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清醒的人。確定標靶沒了動靜﹐男子瞧了瞧自己的刀劍﹐隨後恍然大悟般吁了一聲。
男子的刀劍帶了電﹐那麼接觸到的人當然會觸電了。
兩把刀劍一插回腰際﹐男子來到少女身旁蹲下﹐看著少女的手臂。髒兮兮的和服﹐袖子底下伸出一把彎刀。看來他似乎對少女如何藏刀於身感到好奇。
並且－－這讓男子露出致命的破綻。
啪喳一聲﹐少女的手臂掀起泥水舉了起來。
「什－－妳、妳不是嗚喀……」
男子見狀趕緊後退﹐但還是遲了一步﹐少女的手臂早已掐上男子的脖子。
「嗚－－〈弗爾?弗爾〉！」
隨著近乎哀號的召喚﹐藍白色的電光竄起﹐卻沒能讓少女鬆開手臂。
只見少女若無其事地起身﹐男子的臉色則是益漸慘灰。才十五來歲的少女﹐纖細的手臂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讓一個大男人用上雙手也無從掙脫。
「……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事。」
毫無起伏的聲音說完﹐少女接著說了。
「幸虧有你－－我稍微曉得自己是誰了。」
這下男子終於了解到﹐眼前的少女絕非坐以待斃的獵物﹐而是力量對等的「敵人?﹐胡言亂語似地哀聲求救。
少女沒理會男子的哀號﹐頭一次對著「它?說了。
「貫穿吧──〈───?───〉」
藍白色的電光竄起﹐讓男子身體陣陣痙攣。
電擊一結束﹐她打算拋下男子﹐卻發現他氣息猶存﹐先是猶豫了一會兒﹐對著周遭張望﹐發現附近有一排看似倉庫的建築物。
見到倉庫的短屋簷﹐少女無奈地嘆了一聲﹐把男子扔到屋簷下。
－－該拿他怎麼辦呢……。
既然對方是來殺自己的﹐那麼也許該給他一個痛快以絕後患。然而少女並不夠堅強﹐在戰場上也許殺得了人﹐可一旦面對的是勝負已分的敗者﹐卻沒辦法狠下心來。
這樣的躊躇﹐並沒有持續太久。
「──！」
唧－－唧－－雨聲裡傳來的﹐是某種軋聲。
聲音相當細微﹐一般人恐怕根本不會發現﹐但少女卻察覺有異﹐機警地瞇起兩眼。
傾盆大雨的另一頭﹐浮現幾道搖曳的影子。那是大小不一的人影﹐乍看像是聞聲而來的附近居民﹐但少女的直覺卻否定這樣的猜想。
少女躲進倉庫﹐觀察人影的動靜。一群人影四散開來像是在尋找什麼﹐但沒多久就放棄尋找﹐消失在大雨之中。
等到人影和動靜完全散去﹐少女緊張的身子才終於放鬆。
視線回到先前的男子身上。依舊昏迷的他﹐從剛剛一直毫無動靜。現在﹐少女應該在男子清醒前先滅他口﹐或是趕緊逃得遠遠的。
－－會不會他只是在假裝昏厥呢……？
為了慎重起見﹐少女手伸向男子。
「咦……？」
但伸出的那隻手﹐如今顫抖不止。
－－是因為淋雨淋過頭了嗎……？
抬頭一仰望﹐滂沱雨點紛紛打到臉上。冬天雖然已過﹐初春的雨水依然冰冷﹐雖然不如雪雨般凍人﹐要使人失溫依然綽綽有餘。
「冰冷……雨是、冰冷的……」
她重複低語﹐接著搖搖頭。
「冰冷……原本是種怎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