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８話 二人的距離
「老師，我認為你和夏目姊交往比較好。那樣……你們一定會幸福的。」
留下那句話，她消失在夜晚的街道上。
桃音夕音。
她是僅僅五集就賣出一○○萬本的暢銷人氣作品『完美黑暗』的親生父母。可是，她的真實身份是年僅十一歲的女孩。
而且，是我唯一的作家夥伴。
因為她給我的那封情書，我現在被叫來站前廣場。我是那麼深信的。
然而，實際上──
「步！」
汐音混入回家尖峰時段的人群中，我注視著她消失的背影，旁邊有人叫我。
那聲音的主人，是秋月夏目。
是負責我的新作插畫的插畫家。然後，也是我從中學時代至今的友人。
沒錯，我誤會了。
我以為那封信一定是汐音給我的。
沒想到寫信的人會是夏目……！
「唔……！」
──振作一點。
我知道有很多非思考不可的事。
可是，現在最重要的是……！
「拜託，夏目。幫我找汐音。」
有致命吸引力的小學生。
汐音的長相可愛到可以取個那樣的綽號──不，是可愛過頭了。因為如此，她出生之後曾經歷過五次綁架未遂。
所以，現在這個狀況太危險了。
汐音看到了剛才的現場──夏目向我告白的場景。而且，是我傳簡訊把她叫出來的。這樣一來，不就像是我為了要讓她看到告白現場才把她叫出來的嗎……說不定她是這麼想的。
所以，她逃走了。
簡直就像是要躲避我們的視線似地，她故意走進回家尖峰時段的擁擠人潮中，隱匿自己的行蹤。她應該明明知道，那樣做對她自己有多麼危險才對……！
「我明白了。現在就去找小汐吧。」
大概是我的嚴肅傳達給了夏目，她老實地點頭同意。
「可是，步。為什麼小汐會來這裡？」
「那是……抱歉，夏目，現在連說明的時間也不能浪費。」
「……說得也是。因為小汐是個相當特殊的小學生，要是不盡快找到她就危險了。不過，步。請你記住一件事。」
身旁的夏目緊緊握住我的手。
「如果找到小汐……你就要答覆我的告白。」
「……！」
那句話，讓我的心臟難過得幾乎脹裂。
那就是夏目把我叫到這裡來的理由。
──告白。
她是為了聽我對她的情書的答覆，才來到這裡的。所以我必須要做出回應。
秋月夏目。
我在四年前告白過的女孩。
我曾經非常喜歡的她，是過去和我一起以成為作家為目標的夥伴──
「我知道了。」
然而，我的心中卻尚未決定答案。
我究竟該選擇哪一邊才好？
儘管如此，我只能對夏目的話點點頭。若不這麼做，就會耽擱到尋找汐音的行動。
「等平安找到汐音之後，我會好好回答妳的。」
「──嗯。謝謝你，步。那我們分頭去找吧。」
「了解。夏目妳往汐音跑去的方向找。我到她可能會去的地方一一找找看。──那，拜託妳了。」
我大叫著說完之後，在站前廣場和夏目分道揚鑣。
我一邊彷彿要切開十月夜晚的涼爽空氣似地在街上奔跑，同時死馬當活馬醫，試著撥電話給汐音。可是，不管我等多久，都只有來電鈴聲一直響而已，她沒有接電話。
……那是當然的。
剛才那個景象，對她來說應該是很大的打擊。混亂、誤解、困惑、嫉妒、悲傷，那些情感縈繞在汐音的頭腦裡，她應該處於無論如何都無法接我電話的狀況吧？
既然如此……！
『喂？怎麼了？椎名。』
電話中傳出來的聲音，是我熟悉的卡通聲音。
芹澤桃香。
她是我和汐音的責任編輯，也是汐音的親姊姊。如果是她，說不定可以連絡上汐音。
「桃香小姐，不好意思突然打給妳，妳可以連絡上汐音嗎？」
『連絡汐音？怎麼了？』
「現在沒有詳細解釋的時間了！得快點找到她才行！她現在，一個人在夜晚的街上……！」
『冷靜一點，椎名。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不知道現在汐音人在哪裡嗎？』
「是的！她從我面前逃走了，再這樣下去──」
『既然如此，你不用擔心。』
像是要讓慌張不已的我放心似地，桃香小姐篤定地說：
『如果要找汐音的所在之處，馬上就能找到。』
「咦……真的嗎!?」
『嗯。因為她曾經被五次綁架未遂。所以，以防萬一，我設定了她手機的ＧＰＳ位置。只要查一下，馬上就能知道她去哪裡了吧？』
你等一下，桃香小姐喃喃說。
我聽到敲鍵盤的卡答卡答聲。搞不好，現在桃香小姐正坐在公司裡，自己的辦公桌前。然後，她如果使用公司的電腦搜尋汐音手機所在的地點──。
『椎名。』
等了幾十秒之後，桃香小姐用非常緊張的聲音說：
『我知道汐音的位置了。她現在正在車站裡。』
「車站……」
『她好像還沒搭上電車，不過如果像剛才椎名你所說的，汐音打算逃走的話，她會不會想搭電車？』
「──。我明白了，謝謝妳，桃香小姐。」
『啊，等一下，椎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汐音要逃離你──』
沒時間說明了，我掛斷電話。
……抱歉，桃香小姐。
等我找到汐音之後，就會和妳連絡。
「……汐音！」
我不禁喊出她的名字，循著原路跑回去。
我要去的地方是車站。
說不定，汐音想逃往其他地方。
可是，現在去的話，可能還來得及！
「！」
就在我那麼想著，開始奔跑的那一瞬間，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該不會是桃香小姐？
我一邊想一邊姑且確認手機螢幕。
「──」
螢幕上顯示的名字，讓我不禁停住腳步。
用簡直要穿破螢幕的視線看著顯示在螢幕上的名字幾秒後，我用緊張得微微顫抖的指尖，按下通話鈕。
「喂？」
我隱藏起幾乎要發抖的聲音，回應道。
然後，電話另一端的人立刻回答。
『晚安，老師。』
芹澤汐音。
我現在正在追尋的她，若無其事地向我問候。
＆
「汐音，妳……！」
我拼命忍住想大叫的心情。
現在隨便刺激她，要是她掛掉電話就糟了。我一邊那麼想，一邊邁開停下的腳步再度奔馳。
現在我所能做的最佳選擇。
就是維持電話的通話狀態，追上汐音……！
「汐音，妳為什麼打電話給我？」
為了繼續對話，我對她說。
然後，汐音稍微沉默了一下，回答：
『老師在說什麼啊？先打電話給我的人是老師喔。』
「可是，我剛才打去的時候，不管等多久妳都不接電話不是嗎？」
『那是因為……有很多原因。』
汐音用有點沙啞的聲音說。
難不成……
汐音，說不定在哭。
她的聲音在顫抖，很容易就能推測出來。
然後，如果汐音哭了……
那毫無疑問，是我的錯。
「……對不起，汐音。」
我朝著車站入口跑去，同時向她道歉。
『老師為什麼要道歉？』
「因為，都是我把妳叫出來──」
『請老師不要道歉。老師你，是為了要讓我看那個場面……夏目姊向你告白的場面，才傳那封簡訊來的吧？』
「我怎麼可能那麼做！我傳那封簡訊是有原因的……」
『那麼，請你說明。』
「呃──」
『請老師好好向我說明原因。你把我叫到那個現場，卻又說有不得已的原因嘛？既然如此，我希望老師能現在馬上把那個原因告訴我。』
「……」
我跑進車站裡面，但只能沉默以對。
──我說不出口。
我把夏目寫的情書誤以為是汐音寫的，這種事我怎麼說得出口呢？
因為，我已經知道汐音的心情了。
──我認為她喜歡你的心是認真的。
宛如看電影一樣，桃香小姐在咖啡廳對我說過的話，鮮明地在腦海中重現。
對汐音來說，我是唯一的作家夥伴。然後，她以前也憧憬我這種人寫原稿時的模樣。最後，她現在也在創作新作品。
『ＳＷＩＭＭＷＥ ＆ ＳＷＩＭＭＥＲ』。
故事是關於一對要實現自己夢想的雙胞胎兄妹。
是即使妹妹知道有血緣這道障礙，仍想把心意傳達給哥哥的故事。
那個故事的原型──一定就是作者本人。
然後，我們之間的障礙是──年齡差距。
因為，汐音才十一歲喔？
在這種狀況下，我怎麼能對汐音說，我已經知道她的心意──。
『……這樣啊。果然，老師還是不告訴我。』
大概是把我的沉默當成拒絕，汐音用細微到快聽不見的聲音喃喃說道。
她的話，幾乎被擠滿車站裡的人們的嘈雜聲蓋過。
那個聲音，顫抖到彷彿馬上就會哭出來。
『為什麼呢？為什麼……什麼都不對我說？還是說，老師認為沒有必要對我說明嗎？』
「汐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