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彷彿在夢中見過
——我有真正的朋友嗎……
在升上國中之後，我偶爾會忍不住這?這?思索著。
……放學後會一起去購物中心逛街的人是真正的朋友嗎？會一起在考前唸書，一起聊班上同學的八卦，一起談論喜歡的男生，這樣的人是真正的朋友嗎？這些問題總讓我覺得疑惑而找不出答案。這大概是因為我分不清楚什麼樣的人算是認識的人，而交情到什麼程度才算是朋友──因此讓我覺得害怕，也因而開始疑惑自己是不是真正擁有所謂的朋友。
不過，如果我真的把這樣地疑惑掛在嘴上，那麼沙耶香一定會氣得大罵：「啊？那我算什麼？妳這麼想會不會太冷血了呀？」而仁美則會說：「妳這?說很傷人耶。難道我們之前建立的友情就像是海市蜃樓一樣這?虛幻嗎？」然而，這大概是因為她們都把我當朋友──但我卻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為她們做了夠多，多到足以當她們的朋友，因而感到不安吧。事實上，我其實很懷疑我到底為誰做了什麼，足以成為誰的朋友一想到這點，我就不禁感覺到一陣落寞。
也許是因為我懷抱著這樣的思考而入眠的關係。這天晚上，我做了一個非常不可思議的夢。
夢中，那是一個有如世界盡頭一般的地方。
天空一片血紅，只剩下斷垣殘壁的街道令人不忍卒睹。
在這個一切都走到盡頭的世界之中，我一個人站在懸崖上。
眼前橫著一頭以前從來不曾見過的怪物。
這頭怪物巨大的身軀遮蔽了天空，口中發出尖銳地嗤笑。
隨著它不斷旋轉的身體，周圍接觸到的建築就猶如紙片一般，猛然起火燃燒，終至傾頹崩塌；彷彿憎恨著所有的人類文明，欲將之破壞殆盡。
在這副駭人的景象之中，我的雙腿不自覺地顫抖……我想逃跑，但兩腳卻不聽使喚──
「……咦？」
就在這一刻，我忽然發現，那頭挾帶著強烈攻擊性，彷彿在破壞城鎮的巨大怪物，其實是在驅趕腳邊的東西。
若要問它究竟在驅趕什麼──
那是一個相較於怪物巨大的身軀而宛如豆子一般渺小的女孩。
她有著一頭黑髮，長得非常漂亮。
她身穿黑、白、灰三色相間的衣裝，在空中飛舞，跳躍閃避，不時轉身對怪物展開攻擊。這女孩竟然獨自面對如此巨大而駭人的怪物。
「……加……加油……！」
我忍不住雙手交扣地擺在胸前幫她加油。
然而我的聲音太小，根本傳不進她的耳中──
於是，那女孩的身子又一次，在怪物噴出的狂風之中，宛如枯葉一般被掀起了。
「啊……咿呀啊啊啊啊——」
在我發出尖叫的同時，那女孩被狂風吹向遠處的一棟大樓，整個人撞在牆上。
「……好殘忍……太殘忍了……」
我的下顎止不住地顫抖，甚至已然無法併攏。
然而，那個在大樓牆面上鑿出一個人形坑洞的女孩竟還活著——那張美麗的臉龐因痛苦而扭曲；儘管遍體鱗傷，卻仍用盡渾身力氣，掙扎著要從坑洞中爬出來。
而就在這個瞬間——我彷彿看到她的視線投射到我的身上。
當我被她的目光擊中地那瞬間──心跳的速度莫名地高漲了起來。那一對強韌、高傲，同時帶點悲哀的眼眸閃爍著光芒，直直鑽入了我的心窩——讓我覺得自己彷彿忘記了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心裡非常不安……
這時候，那頭噁心的怪物又一次發出駭人的笑聲，將這個黑髮女孩連同身後的大樓一同轟飛。
「為什麼……為什麼……」
當我眼裡含著淚發出呢喃的同時——
「妳想問，為什麼她碰上這種事，是嗎？」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圓潤而稚嫩的聲音，讓我嚇了一跳而回頭——
眼前出現一隻過去從來沒有看過的異樣生物。
牠有著一對紅色眼睛，一對耳朵裡面再長出宛如兔耳一般長長的片狀物──上面掛著一對金色的環。
「你……你……是誰？」
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繼續小小聲地說：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呀。畢竟這對她一個人來說，負擔太重了。不過她也已經覺悟了喔。」
聽到牠這句話，我忍不住轉頭望向那個黑髮女孩。她被轟到了很遠，勉強再站起身，卻又遭到因那頭怪物放出的狂風而掀起的建築殘骸大量轟炸。她閃身避開，卻無法躲過所有的攻擊──一塊巨大的水泥塊砸到她，讓她的腳整個扭轉成詭異的形狀。
「啊——呀啊啊啊啊！」
我忍不住摀住自己的眼睛。
「這……這太殘忍啦！怎麼會有這種事！」
我帶著隨時都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大聲喊叫，卻發現那個黑髮女孩對著我喚了一聲。
「咦……什麼……？」
然而，她的聲音太小，傳不到我的耳中。即便如此，她仍對著我不斷地大叫。
我看著她──那一張拼命吶喊的神情撕扯著我的心房。
然而，軟弱的我卻只是兩腿發抖地完全無法動彈……我無法跑到她的身邊，幫助她。
——我……怎麼這麼差勁……
我對自己的軟弱感到生氣而懊悔，使得眼淚溢出了眼眶，不斷自臉龐滾落。
「如果妳放棄了，一切就到此結束了。」
這時，那聲音忽然再次傳入我的耳中。
「不過如果是妳的話，應該可以改變這樣的命運。」
那個異樣的生物不知何時已經來到我的面前坐著。
「妳只要推翻它就好——推翻這些無法避開，令人嘆息地毀滅。因為妳擁有這樣的力量喔。」
直到這一刻我才察覺，這聲音是直接出現在我的腦海之中。這稚嫩而可愛的聲音彷彿融入我的意識，在我的意識之中迴盪──同時，腦海中也浮現出許多我所不曾見過的身影，然後逐漸消失。
一名少女穿著殘破的黃色百褶裙悽慘地躺在血泊之中。
另一名手持細長軍刀，穿著同樣破爛的藍色迷你裙女孩也躺在一邊。
還有一個紅色無袖上衣被無情撕扯著，圓睜著雙眼不再呼吸的女孩。
「……那是……誰？……那些女生……是什麼人？」
「那些無法迴避的悲劇，還有現在發生在妳眼前的悲劇——這些事情，都可以經由妳來改變喔。」
我……努力地轉動頸子，將目光再次移向那名黑髮女孩身上。
她拼命地對著我呼喊著，她不斷地開口，並且用急切的眼光凝視著我，但我卻始終無法聽見她想說的話。
「……真的嗎？」
我的口中呼出嘶啞的聲音詢問。
「像我這樣的人……真的可以做些什麼……然後改變眼前的一切嗎？」
「當然嘍。」
那個異樣生物的臉上一對紅色眼眸閃耀著光芒，接著跳了起來。
「如果是妳的話，一定可以改變這一切的。全部都可以改變喔！所以——」
……所以——？
「所以，跟我交換契約，成為魔法少女吧！」
○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哇……嗚哇！」
我在一陣惱人的聲音中猛然坐起身子──
眼前是我熟悉的房間。枕頭邊放著我非常喜歡的小熊布偶跟河童布偶，還有我最喜歡的花布抱枕。
我茫茫然地轉頭望向窗邊，看見窗外耀眼的陽光透過窗簾灑進窗內。
「……啊嗚……全部……都是夢嗎……？」
我頂著昏昏沉沉的腦袋伸手按下鬧鐘開關，同時鬆了一口氣。
接著我下床走到窗邊，打開窗子看見初夏舒爽的陽光，還有柔和的風從窗外吹了進來。僅僅是這些便讓我覺得舒服，並且遠離那一場駭人的惡夢。
窗外下方有一片小小的私人菜園。爸爸在菜園裡面。他那一身熟悉的圍裙模樣讓我覺得安心。
「爸爸，早安。」
我伸手對著爸爸打了招呼。
「早安，小圓。」
沒錯，這個起身對我投以微笑的人就是我的爸爸，鹿目知久。
「媽媽呢？」
聽到我的詢問，爸爸便吐出溫柔的聲音，用那一貫文靜的氣質聳聳肩說：
「達也已經去叫她了，妳可以去幫個忙嗎？」
「好。」
說完，我便跳著跑出房間，直奔媽媽的寢室。
「媽~~媽~~！天~~亮~~了！天~~亮~~了！」
果不其然，達也跨在窩在床上的媽媽身上，不斷地拍打著媽媽。然而，她才不會因為一個三歲小孩的搥打就甘願起床的呢。
我跑向窗邊，拉開窗簾，然後對著坐在媽媽身上的弟弟微笑說：「達也，你讓開一下喔。」
說完，我一把拉開了媽媽的棉被，接著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起˙床˙了~~！」
「咿呀啊啊啊啊~~~~」
這個令人愉快的工作已經變成我最近的例行公事了。
而媽媽她——鹿目詢子每天都會在極為有趣的反應中從床上跳起來，這真是太美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