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幸平in紐約
嗨,大家近來可好呀?我是麥克佛瑞‧麥克拉蘭。
你說「我是誰」嗎?HAHAHA,對於抱持如此疑問的你,請翻閱『食戟之靈』漫畫版第1集的第53頁吧。在那頁能夠看見一位被稱為『麥克佛瑞醫生』的胖胖好男人吧?那個人就是我啦。
相信頭腦精明的讀者們早就已經猜出來了吧,這是與JOE(與日文的城同音),也就是城一郎‧才波││現在名為城一郎‧幸平有關的故事。
不過在此之前,請先讓敝人稍微自我介紹一下。
我目前於上東城從事精神科醫師的工作。這個高級住宅區內住著許多演員與政商名流。到了週末,我會拿著一杯咖啡來到位在曼哈頓中心的中央公園散步。雖然自己這麼說是有些厚臉皮,不過我一直都過著「luxury」的日子。我再強調一次,是「luxury」。這個單字是優雅生活的意思。
過著如此優雅生活的我會結識JOE,是在距今十幾年前,一場某位重量級議員所主辦的生日派對上。
當時JOE年紀尚輕,已經被請來擔任派對的主廚,他將稍微偏長的黑髮梳齊綁成馬尾,顯得氣質優雅,而且那身純白色的廚師服也非常適合他。但是臉上那雙彷彿黑曜石般的眼睛卻莫名地犀利,散發著野性的氣息。雖然他總是會以全身的動作來表達出自己想說的話,不過他口中說出的英文卻是摻雜著粗話的隻字片語。
雖然我當初不禁冒出「像這種連英文都說不好的傢伙幹嘛來參加派對」的想法,但是等他開始動手製作料理後,給人的印象就截然不同了。由於我對料理並非特別在行,因此只能大略做個抽象形容,不過我想他端上桌的異國餐點應該是以日式料理為基礎,融合了大概是法國、義大利、中國、俄羅斯、哈薩克、烏茲別克等各國的料理,並且每一道都美味到令人瞠目結舌。
他的料理中包含了野性與細膩。我們轉眼間就被JOE的個人魅力,以及他所製作出來的料理給迷得神魂顛倒。
在那之後,不知不覺開始說著一口流利英文的JOE,每次來到紐約時都會被邀請去參加生日派對、名牌店的派對、知名政治家的歡迎會等等。然後他會在當地添購食材,直接於會場上製作料理。換言之算是一位外燴廚師。
雖然JOE表示自己打算環遊世界一段時間,途中也會偶爾來造訪紐約,但是某天卻忽然銷聲匿跡。當初我想說這是常有的事,但是隨著時間過去了兩年、三年││他就真的這樣人間蒸發了。
等我終於找到JOE並且取得聯繫時,他的姓氏已從「才波」改成了「幸平」。至於許久未能嚐到JOE的料理,情況彷彿毒癮發作般的其他人,在JOE再次來訪紐約時,簡直像是終於等到主人餵食的家犬一樣蜂擁而至。
沒錯,我們是家犬,是嚐到JOE的料理就會獲得滿足的家犬。
總之因為這樣,我跟JOE算是老交情,不過老實說假如有人問我是否了解JOE,我應該也只能回答「不太清楚」吧。
當然,從JOE製作的料理能夠推測出,他應該是個旅居世界各地的人,但是更深入的情報我也就不清楚了。JOE至今從未聊過他自己的學習過程、生活方式或人生經歷,既然他沒提,我也不會主動去詢問。至於他改姓這件事究竟代表著什麼,我當然明白這其中的意義,不過我並沒有進一步確認他是否真的結婚了。
對於JOE這個人,只要知道他心地善良,個性有些調皮,並且廚藝過人││光是這樣也就足夠了吧?
再加上自己是個精神科醫師,聽過許多人各式各樣的過去,其中還有許多私人到不願給任何人知道的事情。因此對於他人的人生,我可是已經聽都聽飽了。而且讓我吃到撐的,只需JOE製作的極品美食也就足夠了。
※
我接觸到該名患者的時候,是在氣候變得適合早晚來中央公園慢跑的夏末時分。
咦?你問我「明明早晚都有來慢跑,為何還那麼胖呢」?因為去慢跑的人不是我啊。會像這樣前往人滿為患的中央公園慢跑,也就只有那些身穿看似泳衣般的運動衫,趁著上班前來運動的銀行業務員,或是想來散步卻被狗拖著跑的駐美大使家的夫人而已吧。我就只是眺望窗外欣賞這樣的街景罷了,才不會前去慢跑呢。畢竟頂著像我這樣龐大的身軀去運動,可是會給膝蓋造成負擔的。要我起身去跑步,機率就與在電視猜謎節目上靠著推銷廚房新產品而成為有錢人一樣,是近乎不可能的事。
雖然在美國曾經有人說過「會變胖就是因為沒有做好自我管理」,但是那種價值觀都給我去吃屎啦。我以身為精神科醫師的立場來說句話,活在世上故意跟這種看法唱反調,也是一種享受人生的訣竅。
不去理會旁人的眼光,這種生活方式才是最棒的。
總之先讓我們重新回到主題上。
這位女患者名叫珍妮佛‧岡薩雷斯,有著一頭栗子色的波浪捲長髮,還有一雙灰褐色的眼睛,似乎是一位曾經在百老匯擔任過配角的女演員。雖然我對於歌劇完全不感興趣所以不太清楚,但她確實是個美女,只是外表沒有那麼光鮮亮麗。雖然她並非華麗到全身上下的打扮都來自於第五大街的波道夫高級百貨公司,不過給我的感覺是如果她跑到波波卡特佩特火山上遇到外星人,或許會被當成是地球人的代表而遭到擄走也說不定。簡單說來,她是我喜歡的類型。
她說自己來自於墨西哥,是為了一圓美國夢而來到紐約。先撇開她是付錢來看病的這部分,我倒是對她的人生有些感興趣。如果我將來與珍妮佛成為一對情侶的話,互相理解對方的過去可說是十分重要。總之,目前得先離開我的幻想世界才行。
「那麼,請問妳有著怎樣的煩惱呢?」
我在看完對方填寫好的病歷表之後便抬起頭來,用食指推了推臉上的眼鏡,以工作中常用的沉穩語氣如此詢問著(我平常在幫人看診時都會戴眼鏡。因為我從日本的動漫中學到只要這麼做的話,就能夠讓自己看起來更聰明,並且還帶有讓女性臉紅心跳的效果)。
珍妮佛簡單回了一句「我失眠了」。
「這情況持續多久了?」
「……一個月左右。」
「這麼久啊。這段期間妳有前往其他精神科醫院就診嗎?」
「沒有。」
「有服用安眠藥嗎?」
「是有服用過一陣子,不過現在停藥了,因為我覺得不太有效。」
珍妮佛一邊如此說道,一邊把安眠藥拿給我看。是市面上常見的安眠藥,也有著與藥效相對應的副作用。
「停藥後有出現相關症狀嗎……?簡單說就是類似成癮的反應。」
「基本上都沒有。我覺得這個安眠藥對自己一點效都沒有。」
「關於自己無法入眠的原因,妳是否有頭緒呢?」
「我最近在音樂劇裡負責飾演較為重要的角色,雖然對此是有感到不安……但卻不覺得這是主要因素。」
「這樣啊。」
「由於同事勸我最好趕緊去就醫,因此推薦我來這裡看診。並且還說與其依賴藥物,應該要想辦法根治才對。不過對我來說,反而是想盡可能不要減少練習時間……」
「我懂了,就讓我們慢慢來查明原因吧。」
因為這樣,珍妮佛每週三都會來我的診所報到。當然不必多說,我忽然開始變得十分期待星期三的來臨了。
※
不知從幾年前開始,前往JFK(約翰‧F‧甘迺迪)機場迎接JOE成了我的工作。明明他只要自行搭計程車來到市區內就好,但是他卻不肯這麼做。老實說我是覺得憑他的收入,根本沒必要節省這點計程車費。雖然我並沒有問過確切的金額,不過只要JOE接受財團高級主管一晚的外燴訂單,個人預估收入應該足以在蘇富比拍賣會裡標下一張安迪‧沃荷的絹印版畫吧。不過這麼說還是有點誇大啦。
出現在機場大廳的JOE,一如往常拖著裝有七把廚具的行李箱,以及身穿T恤配牛仔褲的輕鬆打扮。等他搭上我的愛車,也就是豐田的油電混合動力車之後,我便踩下油門朝著紐約市中心前進。
「你換新車啦,之前的老舊VOLVO怎麼了?明明當初還跟我炫耀了那麼久。」
JOE一邊隔著窗戶眺望東河,一邊如此開口問我。
「紐約最近對於這部分特別挑剔,老是說什麼車輛排放的廢氣會造成溫室效應等等。不過這輛車也算是挺安靜的,再加上日本車不容易故障,所以我想說剛好藉機換一輛車。」
「畢竟是我麻煩你開車來接送,老實說你開什麼車我都不介意。對了,你的血壓呢?有變低嗎?」
「收縮壓是158,舒張壓是95。」
「……喂喂,你這樣根本沒好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