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所以父親﹐我打算執行這計畫﹐能請您成全嗎？」
對著病臥在床的父親﹐雪倫?羅梅希表現出不由分說的態度。
若是在平常﹐雪倫的口吻絕不會如此咄咄逼人﹐更別說是用這種態度面對久病纏身而弱不禁風的父親。
然而﹐這次她握有的﹐是即使用盡一切手段﹐也非得執行不可的計畫－－攸關整個羅梅希王國未來的一大事業。
因此此刻﹐她狠下心來﹐再次催促噤聲的父親徵求同意。
「父親……不﹐父王！」
兩人之間並非單純的父女關係﹐而是包含身為羅梅希王家的責任。為了國家與國民﹐雪倫催促著奄奄一息的父親。
身為一介公主﹐雪倫沒有任何決定權﹐但只要有了國王的許諾﹐要運作議會亦不是問題。
即使會成為人們口中的不孝女﹐雪倫?羅梅希依然繼續責問自己的父親。
「要是再這樣繼續下去﹐這國家將會一蹶不振……不對﹐我們早就已經淪落為看二個超級大國臉色的三流國家。我不會說這是父王您的錯﹐但我們身為王族﹐有責任改變這樣的劣勢！這做法雖然充滿疑慮和風險﹐但羅梅希王國只剩這條生路能夠－－」
「就交給妳吧。」
雪倫話語未完﹐第三十四任國王俄陀聶?羅梅希插入一聲細語。
話語本身簡短得幾乎讓人錯過﹐但裡頭蘊含的意義﹐卻是無比的沈重與嚴肅。
雪倫長久以來就等著這一句﹐然而一旦期盼的回答入耳﹐還是令她深受震撼。
明明早在四年前就下定決心﹐第一聲號令卻是這麼的惶恐難以啟齒。
「父親……您當真嗎？我沒聽錯您的話吧？您說交給我﹐意思是願意讓我執掌接下來的計畫嗎？」
「不……」
國王先是歇了口氣﹐接著才明確地宣佈。
「雪倫﹐朕把一切王權交給妳。妳就以攝政的身分﹐以自己的信念帶領這個國家﹐有必要的話甚至可以不必理睬議會的決定。」
「－－!?」
驚人的一番話﹐讓雪倫一時無語。
攝政－－也就是國王的全權代理人。剛剛的話意味著﹐如此巨大的權力將託付給自己這不過十七歲的丫頭。
「怎麼了﹐雪倫﹐妳剛剛那咄咄逼人的氣勢上哪兒去了？妳不是想改變這國家﹐想要有執行的力量嗎？那麼就儘管拿去吧。畢竟我早就連床鋪都離不開﹐只剩這個能夠給妳了。」
消瘦而衰老的國王﹐語聲依然鏗鏘有力﹐然而面對雪倫的眼眸﹐卻像是看著雛鳥離巢的母鳥般和藹。
「可是父親﹐議會目前是由國民投票選出的十七人主持﹐要是藐視議會﹐豈不是等於藐視民意……」
「民意？妳是說那十七個貴族出身的議員嗎？」
「……」
雪倫以沈默表達肯定。
的確﹐目前的十七名議員各個都是貴族﹐而造就這局面的原因有二：參加選舉需要資金﹐以及國民對政治的漠不關心。
「當初為了搭上民主的潮流而創立了議會﹐如今看來只是朕操之過急了。所謂的民主化不該是由上而下﹐得由民眾主動推行才有意義。這樣的議會雖然可以看成國民對朕的信賴……但如今也就只不過是群聒噪的烏合之眾﹐改革的絆腳石罷了。做起事來反而綁手綁腳的。幸好雖然有議會﹐決定權依然在朕的身上﹐所以雪倫啊﹐用獨裁統治這國家吧。」
雪倫當初抱著被痛罵的決心前來﹐卻怎麼也沒料到父親會對自己說這種話﹐甚至扛下非同小可的重擔﹐害她一時不知該緊張還是錯愕﹐整個人無所適從。
「民主制度對這國家畢竟是嫌太早了﹐但是獨裁制需要強而有力的領導者﹐而朕已經沒有那樣的才幹與精力。與其說是朕老了﹐倒不如說是打從一開始就缺乏這一切。」
「快別這麼說﹐父親……從以前到現在﹐您一直都把羅梅希王國治理得有聲有色。」
「而導致的結果﹐羅梅希成了妳口中的三流國家。 不說別的﹐朕的眼光確實看得不如妳遠﹐所以才決定把它託付給妳跟亞歷克斯。其實朕早就曉得妳跟亞歷克斯在檯面下有些行動﹐只是不曉得那會是什麼﹐直到聽了妳剛才那番話才終於意會過來。想不到朕的女兒竟然大膽到打算擺脫『三大財閥』的控制﹐真是太有意思了。所以﹐儘管放手去做吧﹐一切責任由朕承受。這就是朕的旨意。」
「父親……」
喜極而泣的淚水﹐流過雪倫的臉頰。她從來不曉得﹐原來父親對自己懷有這麼高的期待﹐甚至對計畫的事睜隻眼閉隻眼──這不是憑一般的信賴能夠辦到的。
「不過要是我跟亞歷克斯的計畫反而害羅梅希王國萬劫不復﹐到時您打算怎麼辦呢？」笑著的雪倫﹐說的話只是玩笑性質。
「朕知道那種事不可能發生﹐所以從來沒去想過。身為國王﹐朕這樣會不會太懶散了？」而國王也以微笑回應。
「這恐怕只能留給後世史家決定﹐但是……我絕不會讓父親您蒙羞的。將來人們一定會盛讚﹐您當初任由我跟亞歷克斯放手一搏的英明決定。」
「喔喔﹐那真是太好了。你們寫下的歷史﹐就留些篇幅給朕吧﹐告訴後世羅梅希王國的黃金時代﹐就是從這一刻起步的。不用怕﹐要是事情失敗了﹐汙名就由朕來概括承受。」
就這樣﹐計畫在國王的聖旨下正式運作。
雪倫並不打算把責任推給父親﹐何況就算說一個臥病在床的人是幕後黑手﹐又有誰會相信呢。
自己的失敗自己承擔﹐這才合乎情理。
然而﹐雪倫隻字不提自己的這些決心﹐牽起父親的手輕聲細語地說了。
「謝謝您的成全﹐父親。雪倫一定會為這國家帶來上古靈液﹐點燃精靈引擎讓您瞧瞧。」
第一話 亞歷克斯?貝利歐歸來
羅梅希王國是汲倫半島的三個國家裡版圖最大﹐人口最多﹐最為源遠流長的國家。
但即使是半島上的最大﹐人口也只不過二十萬上下﹐而整個汲倫半島的三國人口合計也才三十萬不到。
微不足道的半島﹐微不足道的國家。
然而這國家雖渺小﹐倒有些值得一提的部份－－也就是王室的悠久歷史。
能夠持續一千三百年﹐也就是從中世延續至今的王室﹐放眼世界亦相當罕見﹐畢竟幾乎所有國家在埃克朗帝國持續至近代的征服與殖民下﹐王室血統早已斷絕。
埃克朗帝國是將世界權力平衡一分為二的超大國之一﹐以世襲制度下選出的皇帝為首腦的君主專制國﹐百年前由於各地同時掀起的獨立戰爭而失去大量殖民地﹐國力已經不比當年﹐但強權的地位依然屹立不搖。
羅梅希王國也曾是埃克朗帝國的殖民地之一﹐但由於民眾的強烈支持﹐以及埃克朗帝國對其悠久歷史的敬意﹐讓王室的香火得以延續至今。
整件事說起來只是時勢所趨﹐然而歷史說穿了﹐也就只不過是這麼一回事。雖然俗話說英雄造時勢﹐但時勢更多時候是生自巨大的混沌。即使是英雄﹐也不可能主宰一切。
「既然如此﹐我得先超越那些歷史上的英雄才行。」
踏上暌違四年的故鄉港口﹐亞歷克斯?貝利歐向著天空宣誓。
這番話要是被誰聽見﹐人們恐怕會以為他是胡言亂語的瘋子﹐好點的話頂多當成醉漢。
但此刻的亞歷克斯神智清楚﹐更不是什麼精神病患者。
極度冷靜的他﹐早在四年前就下定這般決心。
擺脫三大財閥的掌握﹐為羅梅希王國帶來上古靈液－－這就是他的正義﹐也是在為父親報仇。
「哥哥﹐你在發什麼呆呀？難得回來一趟﹐怎麼不開心點呢？你聞﹐是烤魷魚的味道耶！」
身後搭話的﹐是他的妹妹伊芙?貝利歐。
亞歷克斯轉過身子﹐仰望自己沿途搭乘的鋼鐵船隻﹐再低頭看著自己妹妹。
只見伊芙搖曳著兩耳上頭紮著的棕色髮束迎面奔來﹐而這樣的她﹐身高比今年二十歲的亞歷克斯還要矮兩顆頭﹐怎麼看都只有十三歲左右。
然而事實上﹐伊芙已經十五歲了。
很不幸地﹐她的發育異常遲緩。亞歷克斯如今已無法想像她外表與年齡一致的模樣﹐而一想到她恐怕不會再長大了﹐就不禁悲從中來。
然而不可思議的是，伊芙的胃口竟然比常人大上一倍。
「結果四年過去了﹐伊芙妳的貪嘴還是沒有改善。」
「哥、哥哥你怎麼這麼說嘛。人家正值成長期﹐食慾當然會比別人旺盛啊。所以快點﹐我們去看看烤魷魚吧！」
「成長期……好吧﹐樂觀積極也是件好事。」
伊芙不只身高數字小﹐就連胸圍、體型、臉龐﹐所有部份都顯得稚氣。
關於這部份﹐伊芙雖然曾誇下海口﹐說自己在二十歲以前一定能成長為窈窕淑女﹐但叫人納悶的是既然到十五歲都毫無起色﹐真的有機會在接下來的幾年急起直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