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1-1 四之宮千里花
在幽暗的深山中。
有個人影隨著沙沙作響的聲音踩過草叢,在獸徑上奔跑。
「可惡,該死的黃金夜叉!」
人影──四之宮千里花語帶憤恨地咒罵。
穿過一段時間的※陣羽織,用繩子繫在脖子上的斗笠和包袱,以及懸掛在※腰際上的武士刀。不是一般從戰場上撿來的破銅爛鐵,而是經過妥善保養的那把刀,證明了該名女子是即使在「武士」的聲勢如日中天的這個時代也同樣十分罕見的女侍。(譯註:陣羽織是穿在鎧甲外面的無袖和服,是一種日本和服的下裳。)
在這烏雲蔽月、天空飄著雨絲的夜晚深山裡照樣能健步如飛的下盤,還有經過鍛鍊的夜視能力,在在說明女子的這一身裝備,並非只是華而不實的裝扮。她是曾在某個沒沒無聞的流派接受修行的天才劍士。
千里花之所以會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往山上狂奔,是因為她所侍奉的嚴子公主被自稱黃金夜叉的妖怪給抓走了。
「希望公主平安獲釋……就把城堡裡所有的黃金……通通都帶到『御隱山』來。」
肩上扛著公主的黃金夜叉在丟下這句話後,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御隱山又名神隱山,傳說進入這座山裡的人有時候會失蹤,過了好幾年甚至好幾十年才會突然回來。
看來黃金夜叉的老巢就在那座山裡。
(會發生這種事,都怪身為公主的貼身護衛的劣者太過掉以輕心!劣者一定要從那個妖怪手中救出公主!)
千里花下定決心後一個人衝出城堡,像這樣一路殺上御隱山找尋黃金夜叉。
最後,她在長著一棵大杉樹的山頂找到了黃金夜叉。
「黃金……妳帶來了嗎?」
不愧是叫做夜叉的妖怪,牠的臉孔長得非常可怕。小孩子看到八成會哭出來,女人會昏倒,老人的話可能嚇到直接心跳停止吧。
但千里花不是一般平凡的女人。
「納命來!」
千里花二話不說解開鞘口,拔刀砍向黃金夜叉。
儘管敵人是高達八尺(約兩公尺四十公分)的龐然大物,牠卻像猿猴一樣矯健地閃過了千里花的砍擊。
「天真!」
早料到結果會是如此的千里花,又接著揮刀追殺黃金夜叉。
然而──
鏘!
「呿!」
黃金夜叉的手臂就像鋼一樣強韌,鐵打的刀連牠的半根寒毛都傷不了。
千里花啐了一口,以刀尖直指對方喉頭的正眼架式握刀,和黃金夜叉拉開距離。
(沒看到公主。被牠藏到哪兒去了……?)
千里花惦念公主的安危,一顆心七上八下。
當年她無依無靠,眼看小命不保的時候,是嚴子公主好心收留了她。
嚴子公主把千里花安置在自己身旁,救了她一命。那個救命之恩令千里花沒齒難忘。
後來千里花鍛鍊劍術,當她被提拔為護衛的時候,她開心得簡直像升天一樣。
千里花雖然不是天生的武士,卻具備了武士的精神。武士的精神就是對主君竭盡忠誠,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為主君戰鬥。而她心目中的主君正是嚴子公主。
「呣!」
千里花閃過黃金夜叉粗壯的手臂所揮出的攻擊,重新保持距離。
論身手的靈活度和臂力是對方占優勢。不過千里花有拚命練成的劍技,而且她的四肢有『氣』在流動,即使不眠不休地連續趕了三天三夜的路,身體依然充滿了威猛的氣力。雙方的實力可以說是平分秋色。
「嗚奴奴。」
然而千里花無法接受自己跟夜叉的實力不相上下。她雖然是優秀的侍,性格卻有些耿直過頭。
「你這妖怪!從你的模樣看來,你本來應該也是人類!想必是因為利慾薰心,才墮入旁門左道!劣者沒有說錯吧!」
千里花握劍指著夜叉的臉大聲嚷道。
她說得沒錯,夜叉雖然有一張異常生毛帶角的臉,但看起來也有幾分人類男性的神韻。人類變成妖怪的傳言時有所聞。明明是妖怪卻愛錢如命,千里花推測這妖怪應該就是男人變成的。
「走火入魔的愚蠢之輩也妄想戰勝劣者,實在可笑!劣者要你在此為綁架公主的罪付出代價!」
千里花透過喊話激勵自己的士氣,提升了『氣』的強度,準備再次攻向黃金夜叉──這時,一道自天上劈下的落雷,擊中了孤零零地矗立在山頂上的杉樹。
「!?」
隨後,有別於閃電的謎樣光之奔流,吞沒了千里花。
序1-2 孃孃‧亞特蘭提亞
「呼、呼、呼。」
孃孃拔腿狂奔。
這裡是神殿的地下。經過加工處理的大理石地板十分光滑平坦,即使打赤腳在上面奔跑,也不用擔心會不小心踩到尖銳的東西。
照理說,這樣的走廊跑起來非常輕鬆不費力,現在卻連要正常行走都有困難。
這是因為走廊、天花板、甚至整棟建築物都在猛烈搖晃。
而且那個搖晃程度大得驚人。
(不會吧、不會吧。)
孃孃不斷在心裡默念著「不會吧」的同時一路狂奔。
搖晃已經持續了十分鐘以上。牆壁也已出現裂痕,如果不快點跑到外面,很有可能會被活埋在地底下。
「……!」
被上了手銬的孃孃只能讓雙手無力下垂,單靠雙腳的擺動沿著通往地面的樓梯往上爬。
問題是現在情況非比尋常。整座神殿天搖地動,連走路都有困難。實際上,她剛才在走廊奔跑的時候,就跌倒了好幾次。而且因為被上了手銬的關係,她跌倒時無法保護身體,所以老早就摔得遍體鱗傷,全身上下都浮現瘀青。
「啊嗚!」
說著說著孃孃又跌倒了,額頭直接撞上階梯的角,痛得她眼眶都湧出了淚水。
「……嗚。」
不過她運氣還算不錯。如果身體往後倒的話,她已經從樓梯摔下去了。孃孃乾脆不爬起來,她扭動著身體一階一階地往上爬。
等她千辛萬苦回到地面後,映入她眼簾的是──
──整個故鄉沉入了海底的景象。
「騙人……」
那個衝擊的駭人畫面,讓孃孃恍惚了好一陣子。
「亞特蘭提亞……沉沒了。」
孃孃如實地描述了眼前所發生的情況,然而那句台詞聽在自己的耳裡卻一點現實感也沒有。或許是因為跑得太累、意識混亂的關係,感覺這一切就像是假的。
但事實就是事實。
孃孃癱靠在神殿的柱子上說不出話來。
附近沒有大人會去拍她的肩膀警告她快點避難,大家似乎早就都逃生去了。
問題是……要去哪裡避難?
到底要逃去什麼地方才好?
該怎麼做才能得救?自己又能救得了誰?
對孃孃而言,那無疑是無比絕望的疑問。
如果說,還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在的話……
「!」
孃孃掉頭往神殿深處折返。
為了把希望投注在最後的可能性上──
序1-3 夏倫‧斗特艾斯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刺耳的警報聲在空間裡迴盪。在巡邏車的警笛聲加入之後,更是形成了惱人的不協調噪音。
聚集在大美術館四周圍觀的群眾嚷著「有小偷!」,看起來有點凶神惡煞的警察正在向大聲喧嘩的民眾和記者咆哮。
「真是一點都不優雅。」
剛從大美術館偷走了寶物的小偷站在整個城市最高的塔頂俯瞰著那一幕,忍不住嘆氣。
小偷的名字叫夏倫‧斗特艾斯。
只不過她從不會說自己是小偷,而是自稱怪盜。也有一部分民眾和八卦報導稱呼她是義賊。這是因為她會把盜取來的物品換成金錢,然後分發給生活貧困的百姓,或者幫東西被人惡意侵占的失主奪回失物的緣故。
只不過無論是「小偷」還是「義賊」,當事人都不喜歡這樣的稱呼;可以的話,她希望大家能叫她怪盜。
她把這件事告訴朋友後,朋友好奇地問了「為什麼」,夏倫的回答則是:
「因為怪盜聽起來比較華麗不是嗎?」
之所以會穿戴華麗的斗篷和高禮帽,也是因為她個人懷抱有「怪盜的特徵就是斗篷和高禮帽」這樣的一個……不,是兩個執念。
「好了。」
夏倫彈了一下高禮帽的帽簷,拿起放在一旁的寶物。
她這次偷到手的寶物,是從海底打撈出來的王冠。
「唔,雖然展覽上註明它是王冠,不過從這大小看來,說它是女性用的頭飾好像也沒什麼不對呢。」
也有可能是它本來就是男女通用的王冠。
反正不管是給什麼性別用的,都不會影響它本身的價值。論裝飾,只能說無可挑剔。正確而言,跟同一個文明世代的裝飾品相比,它的加工技術簡直出色過了頭。
(也因為它太精緻了,才會一度有人懷疑它其實是現代製作出來的冒牌貨,不過它已經經過鑑定、證實是真品了。要不然我也不會大費周章把它偷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