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在一片漆黑的夜空中,有一顆奇妙的光球快速飛過。
(必須快點才行。我能留在現世的時間沒剩多久了。)
光球快速下降,開始在森林中飛馳著。
它在樹木之間穿越著,以極快的速度不停朝北方前進。
穿越森林後,光球來到一座小村子。
(已經到極限了嗎……看來就只能在這裡找了。)
光球開始偵測著村裡的氣息。
(我必須尋找今晚滿十五歲,留有魔道士血統的人。
──而且那人還必須擁有資質才行……)
光球彷彿像是在祈禱著,以念力在村子裡四處尋找。
然後──不知是必然還是偶然──這裡剛好只有一個符合條件的人存在。
(找到了!)
順著自己感覺到的氣息,光球以接近光的速度飛向那個人物所在的位置。
那是一間位在村子最外圍處的獨棟民宅。在屋內一角的房間裡,睡著一名目光兇惡的少年。
為什麼明明在睡覺還能知道他目光兇惡呢?那是因為少年竟是睜著眼睛睡覺。
不知為什麼,他睡覺時緊抱著枕頭。
嘴角還浮現出下流的笑容。
可以猜想,他大概正夢見自己在和可愛的女孩子約會吧。
無論是誰,在他這樣的年齡應該或多或少都幻想過那樣的情境。
而幻想直接出現在夢境當中,也是常見的事情。
少年翻了個身,身上的睡衣掀了起來,露出半個屁股。
這種服務鏡頭到底誰想看?
這就好比在小孩子的生日蛋糕上,不用蠟燭卻插了蘆筍給他驚喜一樣,是種毫無意義的舉動。
這人才實在令人感到不安。
(這人我沒辦法選。)
光球決定再去另尋他人。
這是聰明的抉擇。
──然而。
(該死,不行,已經沒時間了。)
光球所帶的光亮正在逐漸縮減當中。
已經不能再拖延了。
光球再次注視著少年。
「嗯嗯……呵呵……妳很可愛耶,再靠近點讓我看看嘛……」
果不其然,少年似乎正在作著那樣的夢,他緊緊把枕頭摟在懷中,還不停地扭動著。
接著他的臉上浮現幸福的微笑,開始親吻著枕頭。
嘴角上還不停地流著口水,把枕頭都沾溼了。
真是一副讓人看不下去的景象。
(不行,怎麼可能選他呢。)
光球的力量變得越來越虛弱。
(我真的不能選他啊。)
光漸漸消失著。
(真的只剩他可以選了嗎?)
光球極不甘願地飄向少年身旁。
口水形成的海洋正在閃爍著。
好髒。
(呃─……)
光球又飄離了一些。這模樣看起來就像是不知道該怎麼向心儀男性開口說話的害羞少女一般。
「唔、嗯……呼──鼾──……」
他甚至開始打呼了,有夠吵。
(我知道啦! 總之選他就是了吧!)
光球下定決心。
以目前而言,除了這少年之外已經沒有其他人才能夠讓光球寄託『力量』。
這是無可奈何的選擇。
(所幸,他的資質還算不錯──沒問題的。雖然這傢伙現在看起來一副蠢相,但他一定是個擁有優秀血統,滿溢著正義感、勇氣及魅力的出眾少年。)
雖然一點根據也沒有,但光球已經決定要這樣說服自己,藉此肯定自己所作的抉擇。
這就像是一種反向操作的酸葡萄心理。
光球拿出最後的力氣,朝少年右手手背飛去。就在這一瞬間,一陣強光劃破了黑暗。
光球的意志就這樣傳承給了少年。
(『世界』就交給你守護了,少年。)
寄宿在光球上的靈魂留下這句話,然後就消失了。
如同回應這句話般的,少年說出:
「姆……簡直像是哈密瓜一樣,又大又軟又可愛呢。呼呼……」
──他正用右手在枕頭上亂抓著。
這位少年的名字是尼洛‧亞塔爾。
之後他將會成為一個年滿十五歲,無職卻自稱是旅人,離開村子四處遊蕩的頹廢少年。
第一章
傳說由此揭開序幕
自從由巴里亞農中學畢業之後,我就無頭路了。
無頭路,意思就是找不到工作。由於這樣實在太丟人現眼,我現在是以旅人這樣的頭銜掩飾著。
不過其實我已經被逐出家門,沒地方可去,只能四處遊蕩亂晃,實際上應該和旅人差不了多少吧。
身為天才魔道士之子,將來被期許成為王立魔道士或魔法學者的我,如今為什麼會變成一個名為旅人的無頭路少年郎呢?
答案很簡單。
因為我根本無法使用魔法,屬於一般被稱為『無屬性』的人種。
這件事情是在我滿十五歲的隔天早上發現的。
凡是繼承魔道士血統之人,滿十五歲後都會在手背上浮現特定屬性的印記。如果擁有火屬性,印記就會是紅色的;如果擁有水屬性,則會有藍色的印記,諸如此類。
所以說,我的手背上居然什麼也沒有浮現出來。
「身為魔道士的兒子,不會使用魔法就是不行嗎? 老闆。」
「那當然是不行的啊。」
「對嘛……魔道士就是得會使魔法才行呢。唉─為什麼我就是不會魔法呢?是神的突發奇想?惡作劇?甚至是霸凌? 因為是法師所以遭霸凌?您乾脆給我占地菇算了?而且還是本占地菇喔。老闆,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不知道耶? 我們凡人怎麼知道神在想什麼。」
酒店老闆一邊擦著杯子一邊回答。
「來,這杯請你。」
「謝謝,老闆。」
老闆開始朝原本已經空無一物的杯子裡倒東西。
我沒有多作確認,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一陣既黏稠又帶著腥味的滋味開始在我嘴裡擴散開來。
「噁─!好、好難喝! 這什麼鬼東東!?」
「占地菇汁啊。這是本店為了趕上最近的菇類減肥風潮而開發的新商品,你覺得如何?」
「糟透啦! 老闆,請你不要一股腦地亂趕流行好嗎? 啊─嘴巴裡都是腥味!」
「是喔。果然還是不行嗎。好吧,這是你點的黑醋栗汁。」
「拜託你一開始就拿這個給我吧,真是的……」
重整思緒後,我喝了幾口黑醋栗汁,然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這裡是酒店。
而大白天就在酒店吧檯上向老闆訴苦的我,是個年紀十五歲、居無定所還頂著旅人頭銜的墮落少年郎。
自從和父親大吵一架並被逐出家門,已經過了三天。
現在的我已是身無分文。
沒錢沒工作沒女人,嗚嗚,真是悲慘地讓人想哭。
「不會用就是不會用,我還能有什麼辦法?而且父親為了顧及面子,還硬要我去讀魔法學院,真是太差勁了。我的人生已經完蛋啦。」
抱怨完後,我整個人無力地趴到吧檯上。
接著我閉上眼睛。每次只要提到這件事,一閉上眼睛就必定會浮現一個景象,那就是一個月前巴里亞農魔法學院的入學測驗。
完成義務教育後,任何人都將踏上屬於自己的路。想從商的人去拜師,農夫的兒子繼承父業,想從軍報國的則得去接受入伍測驗。
至於流有魔道血統的人,一般而言都會去讀魔法學院。
魔法學院的入學測驗只是一種形式,只要能用魔法就能通過。
而……
我無法使用魔法。
想當然爾,我沒有通過測驗,只能在周圍冰冷的視線關注下,默默退出那個不屬於自己的地方。
結果父親不知為何大發脾氣,還說什麼我丟了他的臉。
母親則嚎啕大哭,說我沒出息。
這時我才察覺一件事。
這些人到底是把自己的兒子當作什麼了?
不能施展魔法而最受傷害的,應該是我才對吧? 為什麼你們還要責怪大受打擊的孩子呢?
於是,我帶著最低限度的行囊離家出走。
這是本人尼洛‧亞塔爾於十五歲這年,在綻放著美麗櫻花的春天裡所發生的事情。
「唉,我該怎麼辦才好……明明不想回家,但就算想找工作也應該沒有人想僱用我吧。」
我抬起頭哀嘆著。
「你要不要加入軍隊? 靠著一把劍從打天下是很浪漫的喔。」
「軍隊裡全都是男人,我才不要。我想在有可愛女孩的地方工作。」
「那可以去找一間餐廳工作啊?」
「老闆,你認為我的長相能在餐廳當服務生嗎?」
「老實說我覺得不行。因為你長得太恐怖了,一看就覺得是盜匪之流耶。」
老闆邊說邊笑,真是個失禮的大叔。
我望著黑醋栗汁,上頭照出一個綁著頭帶,眼神兇惡無比的男子。
沒錯,我天生長得就像是盜賊。
看來神真的跟我有仇。
在中學時代,我就是因為這張臉再加上很會打架,被冠上了『流氓尼洛』這樣不名譽的外號。
因此所有女孩子都躲著我,害我一直延續著交不到女朋友的紀錄。
雖然我本身並不是非常在意這件事,但活到這個年紀還沒有與任何一個女孩子有交集,仍讓人感到頗為寂寞。就算不當女朋友也好,至少也該交一個能陪我暢談心事的女性友人吧。
雖然彼此之間平常會開開:『找到女朋友沒啊─?』『要妳雞婆─!』之類的玩笑,但搞不好某天晚上我們會在路上巧遇,接著還一起去看星星,兩人之間甚至開始羅曼蒂克起來。我會因為浮現『咦……怎麼突然覺得她好可愛』這樣的想法而心跳加速,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看向我這邊,然後說出:『欸,你要不要作我男朋友?』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