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老師,妳有心願嗎?」
「什麼?」
年輕的音樂教師在播放蕭邦樂曲的同時,被闖入者突如其來的問題搞得一頭霧水,只好傾著頭表示疑惑。
「即使說了也沒用吧,因為老師已經是大人了。」
提出疑問的長髮少女,面無表情地將蒼白的手伸向女教師的頭部。沒等到老師做出反應,就抓著她的頭往畫著五線譜的黑板上使勁甩去。
明明力道大到人類的頭顱就這樣被擊碎了。但聲音卻出乎意料的小,並沒有像戲劇或電影般發出巨大的聲響。
在四濺的液體以及黑板的顏色融合成的一片黑色汙漬當中,只有一副卡住的髮飾在垂下的一束髮絲上閃爍著銀色的光芒。
散落在地板的穢物共有四種顏色──血與肉的紅色、頭髮的黑色、骨頭與牙齒的白色、以及腦漿的灰色。
當在場的同學們同時發出慘叫的時候,在音樂教室最後頭的櫂原智笑美卻噤口失聲,整個人如同結凍般地四肢僵硬。
鼻子中傳來血肉的腥味與鐵銹所混雜而成的獨特臭味。
這味道並不是第一次聞到,像這樣目睹人類頭破血流的景象已經是第二次了。
然而這兩者卻不能相提並論,現在和當時的情況也截然不同。
上次的事件就在咫尺的距離內,流出來的鮮血甚至還沾染到智笑美的臉上。
但,那依然只是一樁單純的流血事件罷了,頭顱既沒有碎裂也沒有不見蹤影。
原本以為這只是幻覺,她想說服自己相信這是幻覺而摘下了眼鏡,事實上智笑美的視力並不差。臉上的眼鏡和頭上的麻花辮一樣,都是為了讓外表顯得不起眼所做的偽裝,經過確認,少女的手中的確沒有任何物品。
沒錯,她是直接以空手打碎老師的頭顱而將之殺害的。
驚慌失措的同學們紛紛站起來衝往門邊。不過音樂教室僅有一扇門,也就是方才少女進來的那一扇。
少女依舊面無表情地抓著鋼琴的腳就這麼提了起來。一隻手彷彿抓著紙片似地提起三00公斤的重物,往門的前方甩去。
鋼琴直接命中衝在前方打算逃走的女生身上,就這麼以女生的身體為緩衝,斜倚著擋在門口。琴體一部份以及一根琴腳也為之損壞,數根扯斷的琴弦發出高音,在空中飛舞著。
既沒有命喪當場也沒有失去意識,這不知是否該稱之為幸運。這名腳部因受傷而動彈不得的女學生就這麼趴在地上,拍打著因自己的鮮血而濕溽的地板,並發出虛弱的呻吟。淡紫色的制服早已染成了鮮紅的顏色。
不過陷入恐慌的同學們立即朝門口蜂擁而上,方才受創於鋼琴的犧牲者就這樣被眾人踐踏著。
一面發出無意義的刺耳哀號,超過十個人以上的學生如同無頭蒼蠅般向著鋼琴推擠、拍打。腳底下的犧牲者則已經陷入了永遠的沉默。
三00公斤重的鋼琴仍舊紋風不動斜在當地。
意圖逃走的其中一名學生,被猛烈彈跳的琴弦擊中了臉部而蹲了下來。她一樣未能倖免地,被蜂擁而上的同學踐踏得不成人形。
「二階堂同學。」
從蜂擁而上的人群裡,長髮少女抓住其中一人的衣領拉向自己。
「咦?不要!」
被點到名字的二階堂梓被拉得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原先在門邊推擠的人群有半數像是想從闖入者的身邊逃開一樣,往教室的角落逃散。連呆站不動的智笑美也被人群推擠壓迫著,剩下的另一半學生則因為過於混亂,連恐怖的源頭就近在身邊這件事也沒有發覺到。
「那、那個……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一直都當妳是朋友。妳想想看,妳是從初中部才轉進來的外人嘛。那個、並不是惡意要欺侮妳,只是交流溝通……」
因畏懼而顫抖的聲音,拼命想澄清的梓忘記了一回事。就是『外人』這一個字眼,這是從幼稚園或小學就在淑鵬女學院就讀的學生,針對眼前這名少女或是智笑美這種從國中才中途轉入學校的學生所使用的蔑稱。
少女向著臉色發青的臉伸長了手。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這句話我也曾經說過。」
少女向著激烈左右搖晃著腦袋,披頭散髮的梓簡短地說。
「我也曾叫妳們住手,也向妳們請求拜託。可是二階堂同學妳們卻還是沒有停手呢。」
長髮少女說話的方式相當奇特,在開口說話前總是停了一拍。彷彿是在說話前才先吸進所需要的空氣一樣。
「對不起……對不起啦……我不會再犯了!原諒我!拜託妳,饒了我!」
「已經太遲了。我已經沒辦法停手了。」
將老師的頭打得粉碎的蠻力這次扭斷了梓的脖子──智笑美的腦海裡此時浮現了這樣的畫面。
但是事實卻和想像的截然不同。
「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梓的聲音和身體都發出了顫抖。
「我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都是為了向妳們復仇才會變成這個樣子!所以絕不可能停手。」
梓原本白皙的皮膚變成了暗褐色,漸漸地因乾枯而出現了裂痕。皮膚收縮的嘴唇向外翻出,暴露出來的牙齦就像腐爛的蘋果般萎縮在一起,失去支撐力的牙齒也紛紛剝落,喪失色澤而灰白的長髮一束束地掉落在地上散了開來。緊黏在骨頭上的手指看起來就跟枯萎的樹枝沒有兩樣。
眼瞼同樣發皺收縮,睜大的雙眼只維持了一瞬間。因為沒多久功夫連眼球也開始乾癟萎縮,變成白濁的胡桃模樣往眼窩的內側凹陷進去。
這已經超越人類的認知範疇了。雖然粉碎人類的頭顱與提起鋼琴這種怪力本來就非一般人類可及,但眼前所發生的異常現象,跟剛剛那種能力相較,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竟然只靠著觸摸就能將活生生的人類化成一尊木乃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