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朋友互相殺紅了眼的隔周。
有鑑於上個禮拜過得非常疲憊,本來我打算休息一段時間不想工作……應該說,可以的話我一輩子都不想工作,可是現實不容許我這麼任性。今天的魔王城也一如既往,魔王和龍人和人狼都飢腸轆轆,還有一堆髒衣服等著我去清洗和打掃。
所以,職稱是『勇者』,可是實際上必須一手包辦『所有家事』的我永無安寧之日。
今天我同樣一個人清洗整個魔王城的髒衣服,一下子叫龍人支援打掃,一下子指示人狼幫忙準備簡單的料理,同時還得應付閒得發慌吵著要我陪她玩的魔王。
你們是魔族耶,不會自己用傳聞中的魔法……以魔族的鮮血為代價召喚奇蹟解決麻煩嗎──坦白說,我也不是沒過這樣的念頭。可是魔法需要鮮血才能發動,魔王他們只要一使用魔法就會引發貧血症狀等,風險極大,所以我也不能提出那種無理的要求。
之前我和老朋友相互廝殺的時候,就是一個好例子。
李‧科爾曼是亞斯茲拉庇王國當今的英雄之一。那傢伙和我是有著不解之緣的老朋友,不過我倆的關係後來終於正式決裂了。
我在那場戰鬥的尾聲陷入了成為劍下冤魂的危機,那時救我一命的,正是魔王大人的『魔法』。
幸虧『魔法』與魔王的活躍表現,老朋友只得放棄殺掉我搶奪『勇者』寶座的念頭,現在他已經被派去秘密周遊各國找尋『聖劍』了……不過,那時候魔王大人因為使用『魔法』支援我的關係,後來出現了貧血的症狀。
『魔法』就是這種能力,方便歸方便,可是也並非可以無腦使用,所以魔王大人才會像這樣藉由人力來搞定家事。明明我一點都不想工作啊,人生就是這麼困難。
說到這個──關於『聖劍』好像有新的消息揭露了。
看來所謂的聖劍,似乎需要勇者和魔王協力才能誕生。另一個消息則在我的預料之中,勇者的敵人不是魔王,是勇者跟魔王要共同挑戰的某個人物的樣子。
太多情報搞得我一團混亂,頭痛得要命,怎麼會這麼麻煩。
不,其實我對魔王城的生活也沒有太多的不滿……只是有時候,我難免會懷念王都的生活,畢竟那是我長年居住的地方,而且這裡有太多的紛紛擾擾了。
亞斯茲拉庇王國位在葛涅利迪亞斯大陸的西北方,其王都凱拉兀諾斯坐落於王國的西北方。至於這座人稱『魔王城』的古城則蓋在王都西南方不遠處,靠近湖畔,目前是我的棲身之所。
我在這裡也住了一個月以上的時間,天氣逐漸變冷了。
最近我中午洗衣服的時候,衣物常常洗著洗著勾住手指,尤其是纖維比較細的內衣褲。這種情況最常發生在愛兒愛麗絲的內衣褲上。
我觀察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發現手指頭有了裂傷。
不久前我還住在王都的時候,我過著不煮飯不洗衣服不打掃不工作不出門不學習這種即使被旁人丟石頭也只能摸摸鼻子算了的生活,根本沒什麼理由會想要像這樣仔細觀察手指。
或許是來到魔王城後,我有所改變了吧。
以前的我真心以為自己能跟爺爺一樣,相信自己可以成為拯救世界的勇者,受民眾愛戴,足以做眾人的好榜樣。說不定那時候的我,就是像這樣常常為其他人奉獻吧。
我已經想不起來了……正確來說,我也不願去回想。
當時的我也太可笑了。怎麼可能能成為勇者?
我那值得驕傲的爺爺只能作為憧憬或崇拜的對象,如果把他當成目標或者可以超越的障礙,那就錯了。
以前曾經發生過某件事情,讓我認清了這個事實。
……因為這樣,當我懷念王都的生活,想起當時的自己,從而和現在的自己擺在一起做比較,回憶起勇者和爺爺的事情後,我不太願意去回想的昔日記憶也會一併浮上心頭,這讓我很想要爆發。不對,應該說這會讓我忍不住爆發。
「勇者啊……你一隻手拿著本王的內褲,在做什麼噁心的動作……?」
被魔王大人撞見了。我好想辭職啊。乾脆死一死算了。
我們那皮膚雪白的魔王大人今天也穿著漆黑的禮服,漆黑的頭髮紮成了左右兩條,用鮮紅色的眼眸注視著我。
或許是難得來到城外的關係(魔族無法離開城門,所以這裡的「來到城外」指的是離開城堡內部走到戶外的意思),她身上披了一件黑漆漆的披肩外套,不過因為黑漆漆的關係,和禮服的顏色都混在一起了。
她還是一樣對黑色情有獨鍾。
只不過裡面穿的是白色內衣褲。
「……這麼說來,勇者你一直對吾的內褲抱有非比尋常的執著哪。」
魔王的黑髮顫慄似地抖動了起來。魔王陛下愛兒愛麗絲一步一步往後倒退。
這當中有太多的誤會存在,會危及我的立場。我必須搞定這個職場問題。
只好向她解釋清楚了。
「不是這樣的,之前美渚偷走愛兒愛麗絲的內褲時,其實我沒有太認真尋找,後來會找到也只是純屬意外,我對愛兒愛麗絲的內褲並未抱有執著啊。」
「……原來如此,本王理解了。」
「妳明白了嗎?」
「吾聽說女人如果裝傻相信男人的藉口,表示她是寬大為懷的女人。」
「是誰灌輸妳那種觀念的?把那傢伙帶過來。」
那個人肯定是美渚。
「不,我懂。勇者啊,本王早有心理準備了。根據吾所聽到的資訊,『一群女人裡面若突然多了一個男人,肯定會發生有東西不翼而飛或者肢體接觸變得頻繁等諸多詭異現象,必須多加小心』,所以吾也早已對各種不自然的事情做好睜隻眼閉隻眼的覺悟了。」
「去把美渚叫過來。我覺得有必要跟她說教。」
我得跟那個喜歡道聽塗說的女人講點大道理。雖然說教是一件挺麻煩的事情,可是再袖手旁觀下去,我在魔王城的處境只會變得愈來愈艱困。
「不,雖然吾身為魔王必須傾聽臣子的忠言,可是吾也不會囫圇吞棗。為了確認美渚的說法是否屬實,本王也以自己的方式進行了調查和打聽。」
「我覺得啦,除非妳在一般常識管用的環境展開調查,否則只會收到反效果。」
在這座寬敞到足以收容軍隊的城堡,除了我這個『勇者(負責打雜)』、魔王愛兒愛麗絲、龍人美渚和人狼蕾拉以外,就沒有其他人了。
根本沒有一般常識可言。
「於是,吾向蕾……向某人狼問了個問題:『有沒有發生被勇者不自然碰觸身體或者私人物品被奪走的情況。』」
「妳這樣講身分都曝光了。」
「『對了,勇者有從後面抱住我,還拿走我房間的東西』──這是蕾拉自己說的。」
「……不是啦,她說的那個是我教她怎麼拿菜刀。另外,關於私物的部分,是因為我怕蕾拉在房間裡拿著有殺傷力的真劍亂揮一通把東西都砍壞,所以才幫她保管而已。」
雖然外界處於烽火連天的狀況,可是這座魔王城不需要武器。
我在王都走跳時原本都會隨身佩帶劍,來到這裡以後就改掉那個習慣了。
「勇者啊,問題是美渚被懲罰不能對吾說謊;至於蕾拉,她也沒有聰明到會說謊的程度。」
「妳不覺得妳把蕾拉看得很扁嗎?」
另外,美渚眼中的世界因為受到她的妄想荼毒,變得扭曲不堪,所以她眼中的真實,往往是這個世界的假象。
「不不不,勇者啊,吾好歹也是王,必須對所有家臣的意見一視同仁。誤會、固執己見、過度的信賴與偏見,都會導致國家走向衰敗。所以任何人的意見都一樣,絕對不能厚此薄彼。」
有時候,愛兒愛麗絲會讓我覺得她是個很明事理的君主。
不過,每次只要看到她一邊嚷著『投入吾的六十萬大軍~』,一邊試圖做離譜蠢事的樣子,我就知道是我想太多了。
「如此這般,其實吾這趟是來問勇者意見的……」
「原來如此,所以妳才會罕見地跑到戶外嗎……」
「唔,沒錯…………問題是,你現在不就緊抓著本王的內褲,一副忍不住快爆發的樣子嗎?」
「……」
這下不管我跳進什麼河裡都洗不清了。
明明是被冤枉的,可是卻連我自己都開始產生罪惡感。
「勇、勇者啊……若是你想要的話,那條內褲可以送你喔?」
「我才不要!妳把我當成什麼大變態了!」
為什麼提議的時候要那樣唯唯諾諾?
那張『希望勇者收到這份禮物會開心』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啊?
可是有個問題。
我現在手中緊握著內褲,即使疾言厲色地拒絕,也完全沒有說服力……
我在職場的地位愈來愈低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