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龍王印波爾克日後分裂為兩大血脈。
分別是艾瓦隆聖龍皇家與涅哈蕾妮亞冥龍王家。
一場永無止境的戰火就此在兩家之間世世代代地延燒下去──
摘自『舊約星書』
序章
明明是大白天,帝都巴倫波伊的天空卻是灰濛濛的一片。
工廠排放出的煤煙宛如一把籠罩著帝都上空的傘。
帝都的居民恐怕都快不記得天空原本的顏色是藍色的了吧──也難怪在各國的報章雜誌上,都可以看到類似這樣的諷刺言論。
而且就像在宣揚帝都是最大工業都市一樣,從各種工廠和建設工地、以及鋼鐵廠等設施所傳出的噪音,日以繼夜不曾停止。
自從大規模遺跡「索諾頓方舟」出土之後,得到超古代文明智慧的賽法洛斯帝國便展開了『產業革命』,一直持續到今天。
不過一如飽受汙染的天空所暗示,這個機械帝國所邁向的未來,絕非是光明的。
國內所面臨的貧富差距問題不斷惡化。
只有王公貴族和紳士階級,才能享受到巨大的財富。然而這些人只佔了帝國總人口數的百分之五。
在富人階級底下,大約有百分之二十是中產階級。
剩餘的百分之七十,則是深受貧困和疾病所苦的勞工階級。
尤其是在產業革命的影響下,空氣汙染的情況不斷持續惡化。
在帝都,必須仰賴呼吸器呼吸且疾病纏身的人隨處可見,然而有能力接受適當治療的,也只有富裕階級的人。
付不起治療費的弱勢族群得不到醫療的援助,只能坐以待斃。
……面對國內如此民不聊生的狀況,皇帝有什麼作為呢?
當年以萬中選一的領袖氣質率領國民,在賽諾古拉比亞戰爭中力抗謝普隆王國和羅雷亞蒙騎士國的聯軍的歐爾特馮八世,如今也垂垂老矣。而且他最後一次公開出現在國民面前,已是遠在七年前的聖誕祭的事了。
歐爾特馮八世已死的傳聞早已甚囂塵上。
但,其實他還活著。
──帝都的中央區,萊亨貝爾格宮殿。
在氣氛莊嚴,彷彿擺出前腳懸空姿勢的獨角獸的傳統老舊建築的地底深處──偉大皇帝的精神與肉體就在這個地方苟延殘喘著。
他現在的狀態,肉體就宛如風中殘燭,腦部則和集魔導工學技術大全的裝置連線在一起。
佔據了地底研究設施大半面積的大量機械,其筐體巨大到足以跟中型魔導艦相互匹敵。
與其說是機械,它們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大聖堂的祭壇。
──尼福爾海姆。
這麼一大批的機械就叫這個名字。
若從正下方仰望尼福爾海姆,可以看到赤身裸體地和機械頂部連接在一起的皇帝。那個樣子看起來感覺就像老人的上半身從機械長了出來一樣,令人怵目驚心。
皇帝的頭髮和鬍子長得又長又雜亂無章,肋骨異常突出。肌膚乾燥得就像木乃伊似的,即便如此還是有生命反應。
做為那個證據,只見展開在裝置周邊的虛擬螢幕上,都顯示有非常複雜的生體參數。而且數值分分秒秒隨時都在變動。
那就是皇帝還有一口氣在的證明。
就在此時──有兩名男子跪在皇帝的前方。
其中一人是皇太子齊格弗里德。雖然他有著充滿英雄氣魄的名字,本人卻長著一副腦滿腸肥的模樣,從他身上完全感受不到皇族應有的高貴氣質。
在他身旁的則是第二皇子海因茲。他是個有著一頭亂髮氣質高雅的男子,身材又高又瘦。雖然看起來比哥哥要有格調和氣質,可是卻也給人一種抑鬱寡歡的印象。
由於父親在位時間極長的緣故,齊格弗里德早已是個五十出頭的中年人,海因茲也有四十五歲了。
檯面上表現得像合作無間的好夥伴的兩兄弟,但為了爭奪次期皇帝的寶座,檯面下的鬥爭可說是暗潮洶湧。
哥哥自少年時代就對弟弟懷抱著強烈的自卑感。因為無論長相、學業成績、運動成績、還是異性交遊,他沒有一項能贏得過弟弟。
弟弟則是對只憑「我是長男」這種理由就當上了皇太子的哥哥,長年懷抱著嫌惡與輕蔑。
不過,兩人對皇帝的敬畏之情是一致的,所以現在才能假裝彼此是兄友弟恭的好兄弟。
「……父王,許多老百姓現在日子過得很苦,民不聊生。前些天,有個女人駕駛著超大型的裝甲機龍襲擊帝國博物館,偷走了其中一項展示品。沒錯的話,她應該是那個『組織』的幹部之一……」
海因茲率先以凝重的語氣打破沉默。
就像不甘示弱似地,齊格弗里德緊接著開口。
「但最教人驚訝的是民眾的反應。竟然有民眾對那名女性機龍駕駛員表現出支持、甚至是讚賞的態度。帝國博物館可是象徵我們帝國歷史與傳統的設施之一……慶祝博物館遭到破壞的民眾仍持續增加當中,這是非常嚴重的事態。」
『那名機龍駕駛員的真面目……已經查出來了嗎?』
皇帝莊嚴肅穆的聲音透過機械裝置宏亮地響起。彷彿是上天在下達神諭似的。
「不……因、因為那個女的臉上戴著面具,所以我們還不知道她的真面目。」
海因茲支支吾吾地回答。或許是被父親的威嚴震懾,他的態度顯得莫名戰戰兢兢。
『區區一個孽賊居然也拿不下來……帝都警備隊到底在幹什麼吃的!』
雷鳴般的一聲大喝嚇得兄弟倆身體猛然一震。
待他話聲一落。
一個嚴厲苛刻的聲音緊接著響徹了整個地下空間。
「──那我反問你!投入鉅額的資金,不計付出任何代價只為讓那副不斷老化腐朽的肉體苟延殘喘下去的父王啊!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麼!」
兩兄弟心頭一驚,轉身望向背後。
漆黑的洋裝,耀眼奪目的鬈髮。由於臉上戴著面具的緣故,使她的外貌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但整體的感覺不過是個才十五歲上下的少女。
她那纖細的右手握著一把巨型的機械槍枝。
「是妳!妳不就是襲擊帝國博物館的那個孽賊嗎!」
齊格弗里德發出了悲鳴般的大叫聲。沒錯,彷彿來自冥府深淵的那名少女,模樣就跟那個讓人恨之入骨的孽賊一模一樣。
「怎麼可能!這裡可是只有皇族才允許進入的最重要的機密區域!妳這孽賊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見海因茲臉上藏不住驚愕,少女狡黠地揚起嘴角。
「那還用說,當然是因為我也是皇族的關係。」
如此說道後,孽賊優雅地摘下了面具。
「安妮格魯特!原來……孽賊就是妳?」
得知孽賊其實是自己的親妹妹,齊格弗里德啞然失色。
「這、這是騙人的吧,安妮格魯特?快告訴我們妳其實是在開玩笑!有皇室血統的妳,竟然是可疑『組織』的幹部……這件事如果傳出去,那可是前所未聞的醜聞!」
海因茲的表情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得了過度換氣症候群。
「你們這兩頭狐假虎威,挾勢弄權的豬給我閉嘴!」
她聲音中所帶有的威嚴完全不輸給先前的皇帝。
「咿!」
被年齡差距大到可以當自己女兒的親妹妹厲聲大喝,皇太子和第二皇子都嚇破了膽。
因為他們從眼前的安妮格魯特身上清楚看到了父親的影子。
安妮格魯特隨著叩叩作響的腳步聲,從兩名兄長的身旁經過。然後冷冷地瞪視位在遙遠頂上的皇帝。
「瞧瞧你現在落魄的樣子,父王。不惜把自己搞成這副德性也要掙扎地活下去,真的有意義嗎?」
『安妮格魯特……嗎。最後一次跟妳見面,妳才五歲……』
「你記得真清楚──雖然我很想這麼說,可惜你記錯了。因為那個時候我已經滿六歲了。不,那種芝麻小事一點也不重要。」
安妮格魯特用冥槍的根部敲擊地板後,毅然做出宣言:
「今天,我一定要奪走你的性命!」
『……沒想到原本待在離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妳,今天竟然會對自己的生父拔劍──咯咯咯。人生就是這麼無常哪。妳的膽識比齊格和海因茲都還要出色……但是!妳的智慧還是跟黃毛丫頭一樣膚淺!』
皇帝大叫後,旋即發生了異狀。
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從先前安妮格魯特現身的閘門衝了進來。
原本像祭壇一樣安靜無聲,與騷亂無緣的地下空間瞬間化成了戰場。
有可能是皇帝的意識轉化成電信訊號,傳送到外部去了。
『逮捕安妮格魯特!殺了她也無所謂!』
見士兵躊躇不前,皇帝氣急敗壞地怒吼。
『那傢伙已經不是朕的女兒!她是叛徒!』
這句話幫助士兵排除了心中的迷惘。亮晶晶的烏黑槍口同時瞄準了第六皇女。
根本不需要戰鬥,只消單方面的攻擊,這齣荒唐的戲碼馬上就會落幕了。
在場所有人都深信安妮格魯特必死無疑。
唯獨安妮格魯特本人例外──
「聽我命令,鋼鐵的機龍──伯倫希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