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姓名不詳。
確切的出生年月日同樣無人知曉,出生地疑似為日本,但並非現在的國籍。通曉多國語言,其中有幾種與母語一樣精通。從零星的情報中可以推測出,年紀約在五十前後。長相不明,有幾張照片可以確認他的身影,然而每一張都不像同一人,變裝技巧高明。不論外表還是個性,他都能變換自如,說不定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人。
那是個絕頂聰明的男人,聰明到可怕的地步。
據說他十分忠於自己的任務……但是或許那對他來說就像一場遊戲,一場存在規則與敵人的遊戲,而他熱愛取得勝利的滋味。只是在規則裡面,不存在法律與道德觀念。沒錯,只要有需要,他會毫不遲疑地痛下殺手,恐怕他也記不清自己究竟殺了多少人。
儘管沒有名字,但他有個稱號。
《鳥》。
英語世界裡這麼稱呼他──THE BI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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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不擅長自我介紹。
名字還沒問題,只要照實說出來就行了。燕千里,聽起來就像燕子飛翔千里,很不錯吧?女生大多叫我小千。年紀是三十四歲,大家都說我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年輕。眼睛很大,可能是因為有點下垂吧。不討厭讓人說可愛,可是能這麼說的只限女生。
這種程度的自我介紹不難……只是提到工作的事情就有點複雜了。
工作的地方是CAS,念作卡斯,正式名稱是『Chemistry Advisory Service』,這裡的Chemistry指的是適性,也就是適性諮詢服務。工作內容如同公司名稱,負責診斷他人的適性,提供建議,是間不太尋常的公司。
換句話說,我是適性診斷員。那麼我是用什麼方式診斷適性?面談、心理測驗、經歷調查……這些事阿莉和鷹目會處理,不屬於我的工作範圍。
我負責的是活用自己的鼻子。
也就是嗅聞。
我的嗅覺很好,而且是好得誇張。如果順著風向,連一公里遠外的咖哩店也能清楚聞出位置。不不,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說真的。
不只咖哩,人類的氣味我也分辨得出來。
比方說,男人與女人的氣味不同。我指的不是香水或是化妝這類的不同,而是費洛蒙……或者該說是性荷爾蒙。以前我見過分不出性別的人,那個人的外表是女人,可是氣味不是,而且身上也沒有男人的氣味。後來聽說那個人動過變性手術,正在接受荷爾蒙治療,原來我的嗅覺就是因為這樣搞糊塗了。那些太難的道理我不懂,總之我的鼻子可以用聞的分辨出男女。
不只是性別,如果待在極近的距離,還能分辨出更多事情,像是這個人今天早上吃了叉燒包,這個小孩把牛奶滴在袖口上了,這傢伙一早就和女人上床……
我的嗅覺大概就是這麼敏銳。
不過,我盡量不告訴其他人。
畢竟我沒有什麼機會詳細介紹自己……再說如果向第一次見面的人解釋我的鼻子有多麼靈敏,要不是讓人一笑置之,就是嚇到人而已。
也怪不得其他人會有這類的反應,因為氣味藏也藏不住。
身體可以靠裝飾,臉部可以靠化妝,話可以故意說得曖昧,但是氣味完全無法遮掩。光是噴噴香水,根本別想瞞過我的鼻子。
我能看穿別人的謊言,和他們試圖隱瞞的事實,甚至是本人也差點忘記的事。
這種傢伙很討厭,讓人不想接近吧。別人會對我表現出敬而遠之的態度也是理所當然,就算沒有人當著我的面說出覺得很討厭這種話……
「關於你那種靈敏到討人厭的嗅覺,我要來做個實驗。」
……出現了。
這裡有一個人毫不顧慮地說出這種話。
「這裡準備了幾個用來測試氣味的樣本,每一個的濃度不一樣,這麼做是為了測試你從哪一個階段開始可以知覺到氣味。首先從擺在這裡的實驗皿開始。」
「欸。」
「濃度愈往右愈高,我的嗅覺連濃度最高的也聞不出來,不過應該難不倒你那個和狗一樣敏銳的鼻子。」
「欸欸。」
「這次準備了三種種類的氣味,不會事先告知,你就靠自己變態的嗅覺判斷。」
「欸欸欸,等一下,鷹目。」
「什麼事?」那傢伙瞥向高吊起眉毛的我,不耐煩地說。
他今天穿著高級的三件式西裝,看上去神經兮兮的眼鏡搭配上雖然神經質但還算帥氣的長相。
身高高、學歷高、收入高的三高男,遺憾的是體貼他人的能力低得只有幼兒程度。他也不是不懂社交,或是不懂得討好別人的技巧,而是知道歸知道,但『反正沒有意義所以不需要用』,實在是個桀驁不遜的男人。
「有問題快提出來,我想早點開始進行實驗。」
朝我說出這種話的男人名叫鷹目兆,是我在CAS的搭檔。我們簡直是水火不容,我說白他就說黑,我說要往右他就往左,我們就像這樣老是吵個不停。啊……不只是吵架,其實別的事情也做了……
「為什麼忽然搞出這個實驗,簡直把我當成實驗品嘛。」
「沒錯,你就是實驗品,是主角,很高興吧?」
「一點也不高興!再說根本沒有實驗的必要!」
「當然有必要,把你的特殊體質數值化有獨特的意義。」
「什麼意義?」
我一問,鷹目猛地把眼鏡往上推,思考了一會兒後,「……數值化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嗎?」居然大言不慚地說起這種話。一點也不有趣,就是這樣我才討厭理科的菁英男,真受不了!
「總之現在最要緊的是做實驗,我已經取得阿莉小姐的同意了,快點。」
鷹目用力抓住我的肩膀,讓我在沙發上坐下。順帶一提,這裡是東京都內某間高級飯店的豪華套房,CAS將這個房間充當辦公室使用。
「真的嗎?你別因為阿莉不在這裡就隨便亂說。」
阿莉──大鳥阿莉是我的堂姊,也是擁有絕對權威的大老闆。雖然是個嬌小可愛的大嬸,但生起氣來非常可怕。之前有一次鷹目不曉得說錯什麼話,被她用力打了下屁股,聲音響亮極了。
「我不是你,不會亂說話。快聞吧,波奇。」
「誰是波奇啊!」
「小玉這名字比較好嗎?」
「那是貓吧!不對,問題不在這裡!」
看在旁人眼裡,肯定會覺得這樣的爭辯實在蠢到了極點。這個時候,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哼著歌走進房間,一看見我們怒瞪對方,「噢噢,你們今天感情也很不錯哦!」他笑著輕輕舉起右手。
下顎蓄著修剪整齊的鬍鬚,身穿休閒但是看起來相當昂貴的外套,搭配上光亮的皮鞋──他的名字是大鳥澪,是我的堂哥也是阿莉的哥哥。他出資建立CAS這間公司,本業是牙醫。(插圖P.15)
「一點也不好!澪,鷹目欺負我。」
「那可不行。」興趣是寵溺我的澪睜大雙眼看向鷹目,筆直往他走了過去。
「鷹目,別用小玉還是咪咪來叫千里,狗和貓不一樣。」
「澪,問題不在那裡吧……」
「要叫波奇、小白還是千里都無所謂,我沒有欺負他,我接下來要對這傢伙的嗅覺進行實驗。」
「實驗啊,好像很有趣!」
糟糕,說到底澪也是個理科男……「趕快來做實驗吧。」他緊抱住我的肩膀,演變成兩人一起把我按在沙發上的局面。
實驗皿在眼前一字排開,橫的三列直的五排,總共有十五個。
「唉。」我嘆了口氣,實在懶得再抗拒下去了。「聞就行了吧?」我瞧著鷹目問道。
「對。」
他擺出高傲的姿態俯視著我。是是,我知道啦,我就陪理科男進行有趣的數值化實驗吧。反正只要聞一聞就行了,既不痛也不癢。
我取過自己左前方的實驗皿,還沒湊到鼻子前面就聞出是什麼味道。實驗皿大概舉到胸前的位置時,我回答出:「醋。」鷹目緊緊蹙起了眉頭。
「……那是濃度最低的實驗皿。」
「咦?我答錯了嗎?」
「不……答對了,是醋酸。」
「哦,我也來聞聞。」
坐在我身旁的澪把臉湊向實驗皿猛聞,聞得鼻尖都快碰到醋水了,還是執拗地聞個不停。最後,他納悶地偏著頭,「什麼味道也聞不出來。」聳了聳肩說。
「普通人是聞不出什麼味道來的。」
「可是千里你聞出來了吧?」
「嗯,酸類的味道很容易聞出來。」
澪聽著我的話不住點頭,「因為酸臭和腐爛有關吧。」他這麼說。
「為了避免吃下對身體有害的東西,說不定人體對酸臭特別敏感。不過這種程度也聞得出來……實在太讓人吃驚了。」
接著我也聞了第二、三排的實驗皿。
第二排我也是在第一個實驗皿就聞了出來,是昆布高湯,而且大概是把高湯稀釋了三十倍左右。第三排比較難分辨一點,不過也是在第二個實驗皿就聞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