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的生物學家Ｃｌａｕｓ Ｗｅｄｅｋｉｎｄ做過一個很有意思的實驗，他回收男學生穿過兩天的Ｔ恤，讓女學生嗅聞衣服上面的氣味，依喜歡與討厭程度，分為十個等級給予評價。實驗結果發現，大多數女學生喜歡與自己不同ＭＨＣ基因的男生氣味。
ＭＨＣ基因除了和氣味相關，與免疫系統也有密切關係。選擇基因相差愈遠的對象，生出優秀後代的可能性愈高。由此可以推測，女學生在無意識中透過嗅覺，辨別出在生物學上對自己有利的對象。
人們便是如此深刻地受到氣味支配。
１
走出地鐵閘口後，穿過地下道，就到了地下樓層。這地方雖然位於地底，空間相當寬敞。
過去防衛廳本廳設置在此處，若回溯至江戶時代，曾為荻藩毛利家行館的這一塊土地如今成了繁榮的複合式商業設施，擁有辦公大樓、購物中心、餐廳與休閒廣場──完工在二零零七年，雷曼金融風暴的前一年，當時蕭條的氣氛尚未如此嚴峻。
搭上電梯，接著出了地面。
走過高樓大廈環繞的廣場後，便來到了飯店入口。由於不是正門，位置不太顯眼，而且那裡只有一道普通的自動門，沒有服務生在門旁服侍。
從入口大廳沿著走廊前進，接著依標示前往電梯。從這一個入口進入時，首先經過的是通往宴會廳的電梯，要抵達四十五樓的迎賓大廳樓層，必須使用更裡面的電梯。由於兩年前來過這裡的大廳一次，當時的平面圖已經記在腦中，不至於迷路。
下午一點四十五分，離約定的兩點還有十五分鐘。
電梯前有四個人先到，分別是一對男女情侶，另外是一位年輕男子和一位女性。在和他們一起搭上電梯，電梯門即將關閉的時候，又有一位女性慌慌張張衝了進來。
電梯運轉，內部裝潢極具格調，散發出高貴氣氛，電梯內幾乎感覺不到晃動。電梯升上三十樓後，氣壓變化引起暫時性的耳管狹窄，斜前方女性的喉頭隨著吞嚥上下滾動。「耳朵感覺好怪哦。」情侶中的女生撒嬌似地說，她身旁的男子捏住她鼻子，「這樣再用力吹氣就行囉。」耍著她玩。
「我因為潛水，很會應付這種狀況。」
「是嗎？你都在哪裡潛水？」
「我去過很多地方……沖繩的大海很漂亮，下次我們也可以一起到沖繩。」
「好棒哦，我很想到沖繩玩呢。」
女子笑顏逐開，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
在輕聲細語的交談聲中，電梯一路直達四十五樓。
等其他人走出去後，我在最後離開電梯。沿著走廊稍微往前走就是大廳，挑高的天花板裝飾著豪華吊燈，酒吧裡傳來鋼琴的演奏聲。
這裡不愧是都內首屈一指的飯店，工作人員的舉止得宜，客層顯現出一定的身分地位，也可以見到不少外國人。
對方告知必須從這裡先打電話過去。
移動到不妨礙他人通行的場所後，我摘下眼鏡，確認鏡片有沒有弄髒，再把眼鏡戴上。接著我取出智慧型手機，按下事先輸入的電話號碼，對方馬上接起電話。
「您到了嗎？辛苦了。」
女性的聲音。對方搶在我開口前寒暄，我只應了聲是，便打算詢問房間號碼，「首先有幾個問題要請問您。」不料又讓對方搶先一步。
「現在嗎？」
「是，就是現在。」
不能等見了面再問嗎，雖然訝異，由於我沒有立場拒絕，「請說。」只好淡然回應。對方表示：「只是幾個簡單的問題。」語氣相當和藹。
「在您先前搭乘的電梯裡，除了您還有幾個人？」
雖然不曉得這麼問的用意，答案很簡單。
「五個人。」
「分別是幾男幾女？」
「兩男三女。」
「您記得他們的特徵嗎？」
「某種程度上記得。」
「請說。」
我眨了兩下眼睛，翻出腦中的淺層記憶，並且將記憶裡翻出來的各種印象重組，在眼瞼後方重現數分鐘前的景象。
「其中一對男女是情侶，分別是二十來歲的女性和年約三十的男性，女性身穿淡粉紅色的針織套裝，搭配人工珍珠項鍊，男性身穿深藍色西裝，搭配名牌領帶以及名牌手錶，不過皮鞋是廉價的合成皮革，兩人都給人精心打扮的印象，推測交往時間不長。」
「根據呢？」
「根據是他們的對話內容，那位女性不知道男性的興趣是潛水。現在是十月，距離夏天沒經過太久時間，如果他們在夏天前開始交往，想必早已提到這個話題。」
「其他人呢？」
「另外有一位二十還沒過半的男性，染棕髮，眉毛整齊，從淺黑色的指甲看來，可能是髮型師或是髮型師的助理。」
「指甲？」
「在洗去染髮劑的時候染上的顏色，通常如果是已經有熟客指名的髮型師，不會再為客人洗髮，不過獨自出來開店的髮型師另當別論。另一位女性年紀約三十過半，面容憔悴，身材中等，身穿深藍色洋裝搭配針織外套、黑色緊身褲和低跟的鞋子，懷有身孕。」
「從臉色憔悴和鞋跟低判斷對方懷孕，這判斷不會下太快了嗎？」
這種判斷方式未免過於草率……聽見對方帶有這種意思的苦笑，「不。」我回道。
「從皮包口袋內側隱約可以看見好孕徽章，推測只有在電車或人群裡才會別到皮包外面。」
「噢，原來是這樣。」
對方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另外還有一位女性吧？」接著問。她說的沒錯，那是位站在最難觀察的位置，身材嬌小的女性。雖然記得身型微胖，其他的記憶都很模糊，就算這時候再重新仔細思索，還是記不起具體印象。
「身材嬌小微胖，繫著一條灰色絲巾……年齡約在三十五到四十五歲之間。」
「範圍很廣呢。」
「因為我只是稍微瞥見了對方的側臉。」
「長得漂亮嗎？」
「如果是美女，我的印象會更深刻，那只是位普通的中年婦女。」
隔了一段時間後，「我明白了。」對方應道。
「問題到這裡為止，請移步到５２３２號房，因為是需要專用鑰匙的樓層，麻煩事先告知櫃檯。」
「是。」
我掛斷電話，接著轉九十度方向走向飯店櫃檯。
那一連串的問題應該是測試吧，想必是用來考驗觀察能力。雖然突然，問題倒也不難，能回答到那種程度應該可以算是合格。
我向站在附近的櫃檯人員告知，他立刻帶領我到通往客房樓層的電梯，接著和我一起搭上電梯，插上磁卡。那裡是所謂的特別樓層吧，在構造上除非房客不能進入。電梯停在五十二樓，年輕但彬彬有禮的男性櫃檯人員一路引領我到房門前，「謝謝。」在我向他道謝後鞠躬離去。
我撳下門鈴。
七秒後，房門打開了。用不著確認手錶，時間感覺早已深植體內。
「歡迎。」
見到笑臉迎人的女性出現時，我瞬間啞口無言。情形出乎我的預料之外，不過我不動聲色，「您好。」低頭向她寒喧。
「這麼就近一瞧更高大呢，您身高多少？」
「三年前量的時候是一八六公分。」
「比我高了四十公分呢。來，請進。」
我隨著她的帶領進入房間，一進房就望見寬敞的客廳和大片玻璃窗。玻璃窗外東京都心的景觀盡收眼底──正面遠處隱約可見新宿副都心，右方在綠蔭圍繞中，矗立著迎賓館那棟精緻的建築物，窗外風光美不勝收。室內不見床鋪，可見這是間豪華套房，右手邊的門扉後方或許就是臥室。從客廳的坪數推算，包括臥室和浴室在內，室內空間可能不下百坪。
「請坐。」
女性輕巧地在沙發上坐下，手掌指向斜前方的位子。
「我是ＣＡＳ的合夥人，主要擔任事務方面工作的大鳥阿莉……如您所見，我是個身材嬌小微胖的平凡中年婦女。」
她微笑著諷刺說。沒想到面試官會搭乘同一部電梯，但是話一旦說出口也收不回來，何況那不過是陳述事實罷了。我判斷沒有必要道歉，往上推了下眼鏡鼻架，「如果造成您的不快，我深感遺憾。」應道。
「不快？別開玩笑了，我非常滿意呢。推薦人說的沒錯，您的觀察力和分析力非常出色，讓人佩服。」
「是嗎。」
言歸正傳，大鳥說著調整了一下背後靠枕的位置，因為座高低，很難調整到坐起來最舒適的位置。
「我們這就開始面試吧，請問您知道ＣＡＳ的業務內容嗎？」
「據聞貴公司是為各種人際關係提供適性診斷的服務。」
「沒錯，不時有人把我們和人力派遣公司搞混，但是我們這裡不負責人才介紹，不過接受企業委託，面試預定雇用的人才，評量是否符合該企業需求這種案子倒是偶爾會接到幾件。」
「符合該企業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