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條：對牠的愛至死不渝
楔子
暗綠色巨龍拍著翅膀，在河堤邊的一處草地降落。
璋子從牠背上跳下，慢慢走向在那凝視河水的纖細身影。
「愛琉。」他熟稔地開口呼喚對方的名字，對方卻連頭也沒回，只是長聲嘆息，彷彿已經知道他來這裡的原因。
「看來消息已經傳入妳耳裡了。」
愛琉轉身，表情不如他想像中那般哀傷，銳利的眼神反而像是在生氣。
她毫不隱藏自己的怒火，全身上下散發出的氣魄，就連身為北海龍王的他，也不禁顫抖。
坦白說，他的實力遠不如她，而他是個識相的人，絕不會勉強和明知贏不了的人為敵──這也是他為什麼願意和愛琉合作的理由。
雖然無法理解愛琉所主張的「家人」觀念，以及她下嫁人類的選擇，但單就龍族來說，她仍是相當值得尊敬的一條西方龍。
愛琉做事，向來都有她的道理，然而涉及親生骨肉，他不曉得她是否還能用無私的態度面對。
「奧格斯挑在這個時候出現，肯定有什麼原因。」愛琉說著還看了暗綠色巨龍一眼。
不把安格爾放在眼裡的牠，現在卻立即恭敬地低下頭，表示尊敬。
愛琉也點頭示意，「好久不見，看來璋子把你照顧得很好。」
「是，託您的福。」
與暗綠色巨龍寒暄兩句後，愛琉和璋子重回話題：「抱歉把你捲進來。」
璋子聳肩，並不覺得被麻煩到，他本來就對愛琉夢想中的「家人」有些好奇，加上他無法放任愛琉不管。
換作是其他人，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按照妳的原先計畫，初始之地落入魅水族的手中，瀾若的目的被揭穿後，西海龍王肯定會忙上一段時間，更重要的是──」
「上位龍肯定會動手，因為初始之地藏著牠們的祕密。」
「……所以奧格斯才會選在這個時間點帶走那個人類嗎？」
想起奧格斯，愛琉不禁感到悲傷，但即便是自己深愛的孩子，也無法阻止他的選擇與決定。
能夠阻止奧格斯的，只有揚久樂。
因此，她只能冒險讓這兩人見面，即便她知道揚久樂一旦知道事實，將會讓他的心開始搖擺不定。
「謊言隱藏愈久，只會讓傷口更加疼痛。」愛琉走上前，直視璋子的雙眼，「接下來的事情，就讓這群年輕人自己去處理，身為老一輩的我們，若不在這時放手讓他們做決定，他們就不會成長。」
璋子打開手中的扇子，遮住輕笑的嘴，「妳的目的果然是推翻上位龍。」
愛琉一攤手，「沒這麼嚴重。」
「聽起來就有這麼嚴重。」
「嘻嘻，我倒沒那種膽量。」她用手指輕點自己的嘴唇，「但我的孩子們可不同。」
聽到這裡，璋子已經沒有興趣再繼續問下去。
「我剛開始還以為，妳只是想要躲避被南海龍王利用的奧格斯。」
「不，利用奧格斯的人……是我。」
此時愛琉臉上的笑容，變得格外可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小樂的幸福，那是我跟我的孩子們欠他的。」
愛琉的話，讓璋子愈聽愈糊塗。
或許真正可怕的並不是上位龍的存在，而是在他眼前的愛琉。
「妳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就算妳再厲害，也不可能讓事情順利進行，更何況這還是長達十年多的計畫。」
「這當然不是我一個人策畫的。」愛琉轉身走回河岸，蹲下身輕撫著水面。
看著她的動作，璋子彷彿明白了什麼。
「該不會……愛琉，這個計畫是魅水族……」
愛琉迅速朝他扔出一顆石子，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石頭劃過璋子的臉頰，留下一道血痕。
璋子輕撫傷口，眼前的是一臉威嚇的愛琉。
「愛……」
「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璋子。」
說完，她便踏上河面，離開了璋子。
第一話 同樣的目的
魅水族佔領初始之地的事實，帶給龍族相當大的震撼，負責保護初始之地的西海龍王昊應和，因為這件事情被上位龍認定怠忽職守，並以此為由逼迫昊應和退位。
但是，與瀾若同盟的北海龍王璋子卻安然無恙，上位龍似乎不打算對牠做出懲處。
昊應和雖為這件事情感到心裡不平衡，卻還是只能默默退位。
如今西海新上任的龍王，是那些上位龍手中的傀儡，也就是說，西海順理成章落入了上位龍的手中。
──這或許就是那些人的目的。
看完最近的報告，滄愔不禁頭痛萬分，只能無奈地合起桌上的公文。
四海的平衡，因為瀾若的事情開始崩壞，裂縫逐漸擴大，在這樣下去，其他龍王也會跟著受到影響。
那群上位龍早就想廢除四海龍王制度，將四海歸於自己麾下，而這件事，不過是第一步而已。
不過，這件事情有些奇怪。
「明明璋子與瀾若之間有合作關係，為什麼上位龍卻不敢動他？」早已看過這些報告書的安格爾，面容沉重地坐在單人沙發椅，凝視窗外，「有點奇怪。」
他心急著要將揚久樂帶回來，卻因為西海龍王突然被拉下台的事情，害他忙不過來。
就算從來沒認真辦公的他再怎麼遲鈍，也可以明白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如果這時他還繼續因為小樂的事情，而怠忽職守，反倒會讓推自己上任的母親蒙羞。
思念揚久樂的心，沒有一天停止，但現在的情況，不允許自己去迎接他回東海。
畢竟，現在連他自己也不敢肯定，東海會比伊蓮身邊安全。
「嘖，真是讓人不爽。」
「如果您指的是沒辦法按照原定計畫，將久樂大人帶回的事，確實是讓人心有不快。」滄愔將整理好的文件遞給安格爾，請他過目，「但是，請您看在我的面子上，相信伊蓮。」
安格爾飛快地掃過他臉上的表情，不屑的叱鼻冷哼，咬牙道：「我到現在還沒衝進初始之地，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要不是有你的擔保，我根本不可能讓小樂跟那個男人待在一起。」
「非常感謝您的諒解。」
「哼！對我不用這麼畢恭畢敬的。」安格爾連看也不想看滄愔遞過來的東西，隨手往桌上扔過去，「這些東西不管看多少都沒意義，上位龍已經奪去西海，可想而知，接下來的目標肯定是東海。」
「所以我才會來到這裡。」昊應和推開門，大剌剌走進來，不顧站在門口的士兵臉色鐵青，也不看火冒三丈的安格爾，直接將帶來的文件放在桌上。
安格爾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昊應和，你來這裡做什麼？」
昊應和如今已成「前任」西海龍王，他不但沒反抗上位龍的決定，甚至在那之後帶著自己的人手消失無蹤。
這種夾尾逃走的敗兵，最讓安格爾看不起。
「先看過我給你帶來的東西，再來評論我。」
昊應和知道安格爾是怎麼看他，但他現在實在沒那個心情和人爭執。
他當了好幾百年的西海龍王，怎麼可能把龍王之位，讓給上位龍派來的傀儡？
兩人之間默不作聲，磨擦出的火光，令眾人屏息。
滄愔左看右思，沒見到昊天仇，只發現自己的部屬正用發愁的目光注視自己。
他無奈嘆息，招手要他們退去，別隨便摻和，免得讓事情愈來愈嚴重。
「滄愔大人……」
「沒事，不用擔心，你們先退下。」
「是、是的。」
待處理好昊應和引起的騷動後，他轉而站到兩人之間，不畏懼的面向昊應和鄙視自己的眼神。
「昊應和大人，您這樣擅闖東海龍王的房間，不太妥當，還請您以後先打過招呼再……」
「哼！不過就是隻低下的黑蛟，有什麼臉站在我面前和我說話？」
「在你眼前的黑蛟可是我的親信，不許你這樣對他。」
安格爾絕不允許滄愔被人小看，他比誰都清楚滄愔的實力，滄愔雖是蛟，卻不比任何龍差。
「親信？他可是瀾若的兒子，難道你不怕東海成為下一個西海？」
「別以為我像你一樣愚蠢。」安格爾揪緊昊應和的衣領，「不許你把滄愔和瀾若那個該死的傢伙畫上等號！」
昊應和帶來的護衛握住劍柄，正想上前替自己的王出氣，沒料到滄愔竟瞬間伸手出現在他們面前，用力按住他們的肩膀。
他們根本沒看清楚滄愔的動作，這不是「蛟」該有的實力。
面對「蛟」，既然無還手的餘地，對身為「龍」的他們來說，是莫大的恥辱！
「區區黑蛟……」
其中一名護衛咬牙，黑著臉瞪向滄愔，卻發現他表情平靜。
隱藏在黑色髮絲中的側臉，竟有種美艷高貴的氣質。
「你們誰也不准動那隻黑蛟。」昊應和突然開口下令，這句話同時也是說給滄愔聽，畢竟他們來這裡的本意，不是起爭執。
他雖然看不起滄愔的地位與出身，但也不至於分不清現況。
對現在的他來說，和安格爾為敵，只會讓自己的處境更加岌岌可危，想要奪回西海，說什麼也得得到安格爾的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