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願意赴死。
她生來就是為了擔任活祭品。
她讓人敬而遠之的生命。
即使如此,只要能有所貢獻就足夠了。
她的肌膚異於常人的雪白。
她的髮絲帶著異於常人的淡血紅色。
即使如此,只要能夠具有意義就足夠了。
就算她命中註定被撕碎啃食。
如果問她是否有任何遺憾……那就是無法報答那兩個人。
她突然遇見了一對不可思議的搭擋,一位少年和一隻巨大的生物。
他們努力試圖救出自己。
然而少女卻無以為報,這讓她感到很傷心。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個世界盼望自己能夠死去。
既然如此,那至少讓自己邁向富有意義的死亡吧。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
她希望能有多一點時間跟他們相處。
她希望能有多一點時間跟他們談天。
她希望能有多一點時間陪在他們身邊——
少女的眼前站著一個鳥頭人身的畸形怪物,祂揮起了比少女全身還要巨大的手臂。
手臂前端的利爪應該很快就會沒入少女的身體之中。
讓人輕易就能想像得到,少女毫無起伏的纖細身體將淒慘的冰消玉殞。
少女同時具備著天真與美麗的臉蛋上並未出現恐懼的神色。
她緊閉著淺色的唇瓣,小巧精緻的鼻樑未在顫抖。
雖然如此,她的表情並未帶著希望,只殘存著悲戚的決心。
少女的上下眼瞼就像兩條平行線,包夾在其中的瞳眸蘊含著淡淡的光芒。她靜靜閉上眼。
隨著她閉上眼,最後一滴落下的淚珠釋放出了格外耀眼的光輝,往地面墜落。
那顆水滴本來應該在地面上烙毫無意義地印記,應該就這麼風乾消失。
不過,突然出現的暴風卻掠取了它。
然後,它現在握在少年的手中。
感受到背後出乎意料的強風,少女不禁睜開了雙眼。
當她的長髮在風中飛舞時,那位少年出現在她的眼前。他曾經稱讚過少女受詛咒的髮色很漂亮。
他們之間的距離本來遙遠到聽不見彼此的聲音,現在卻近在眼前。
怪物揮下手臂,企圖撕裂獵物,現在卻被少年擋下。
這位少年來自一個叫做日本的國家,他的朋友是一隻叫做巨龍的生物,他喚起了少女心中的暖意,是一位非常非常重要的——少女輕聲喚著對方的名字。
「一也先生?」
少年把世界的開始告訴了少女。
那是大家漠不關心,枯燥無味又百無聊賴……
——最差勁的物語。
第一章
日子一如往常地流逝。
剛過中午十二點半,按照學校的課程表,現在開始進入午休時間。
一也收拾好數學課本,從書包中拿出麵包和一本紅色封面的厚厚書籍,他的眼神不自覺地環伺著教室。
一群女同學在吃午餐之前,圍著書桌開始談論誰對誰告白、誰和誰交往、誰和誰分手、某位型男演員的種種。
一群男同學為了將漫長的午休時間全部用來打籃球或踢足球,在之前的十分鐘下課時間就吃完了午餐,現在抱著球衝出教室外。
有的男同學不知道是不是熬了整夜、現在昏沈沈地睡著,有的女同學將漫畫攤在桌上,默默地吃著便當。
一如往常的光景。
「出發吧……」
一也輕聲這麼說後,拿著麵包和書站了起身。
雖然他的舉動如此平淡無奇,他卻感受到幾位同學的視線。
一也毫不在意,步向教室的後門。
當他走過教室後方時,幾位女同學繃住身體。一也已經習慣了別人這樣的態度。他假裝沒有察覺,走出教室。
步出走廊後,他直直走向往下的樓梯——
「啊,廣瀨,你要去哪裡?」
突然有人這麼對他說話。
「我……我要……去圖書室。」
面對這個異常事件,一也雖然訝異地睜大眼睛,但是聲音仍然佯裝平靜……他自己這麼認為。
「欸?」
對一也搭話的男同學發出充滿疑問的聲音。不過,一也並沒有繼續與他交談,走過了對方的身旁。
戴著眼鏡的男同學滿頭霧水地仰望著掛在牆上的標牌。
『圖書室』
這塊黑色的標牌就釘在男同學身旁的門上,用著白色油漆撰寫而成的三個標準楷文字閃閃發亮。
這裡是三輪學園。雖然歷史悠久,但並未培育出諸多有名的校友,也並非以體育聞名的學校。這裡除了是一所完全中學,以及背著一座山,被護城河包圍之外,雖然是所私立學校,卻毫無任何特色。因為這座學校以前是座小小的城,所以仍留存著護城河,不過那座城並未名留青史,名氣不大,所以當學校買下這塊土地的時候,附近居民並未群起反對。
這所學校唯一值得驕傲的地方,只有寬廣的土地而已。
學校並非刻意保留下這麼大的土地,只是因為這裡是鄉下地方,土地特別寬廣,校方似乎也不知道該拿這些空地如何是好。
搭建校舍時,校方仿佛是把橢圓形的校地分成南北兩半,並未使用到南側的校地。由於這塊地太過寬廣,就連舉辦運動會或校慶等大型活動時,光靠北邊的校地就足夠了。
未被拿來使用的南側校地被命名為『觀葉植物園』,不過校方並未派人管理,成為了散布著零星樹木的雜草樂園。
長得不上不下的樹木不僅礙事,長在這塊空間的雜草成為障礙物,不適合在這裡運動,所以看不到與球為友的男孩子的身影。
再加上受到這些植物的恩惠,每個季節都有各式各樣的昆蟲在這片灰色地帶飛舞,讓女同學們很討厭這塊地方。偶爾會有生物社的社員拼命地在這裡捕捉蝴蝶或蜻蜓,不過只有放學後的社團時間能看到這樣的情景。
就算一也再怎麼左顧右盼,都看不到其他同學的身影。
看到周圍空無一人,讓一也感到放心,他開始走向校地的深處。
現在正值初秋,開始有些乾燥的風稍微抹去了殘留的暑氣,讓人心曠神怡。
「為什麼他會跟我說話呢?青……木。不對,青田,也不是。」
他想不起那個找他說話的男同學叫什麼名字。
一也邊思索著對方是誰,一邊漫步,當他走進暗處時,停下了腳步。
本來樹木稀疏的景象驟然一變,一也的眼前出現了樹木密度增加的茂密樹林。
這裡是觀葉植物園的最深處。
同學們把這一帶稱為『迷途之森』,與學校相鄰的低矮山丘的山腳斜坡處,宛如擴散般地入侵校地,形成了這一塊區域,就算是正午時分,陽光透過樹影灑落進這塊樹林,雖然不算明亮,但也稱不上昏暗。
一也抬頭望著林立在森林外側的樹木後,視線挪回前方,走進『迷途之森』。
「廣瀨學長!」
突然有人從背後呼喚他。
這是今天發生的第二起異常事件,一也轉過頭。
這次是一位女學生。
一也在同年齡層的學生中,身高大約介於平均值,這個女孩的身高比他矮一些,頭髮看起來捲曲蓬鬆。
她的制服衣領是國中部的設計,戴著綠色的蝴蝶領結。她比一也還要小兩個學年,是國中三年級生。順帶一提,一年級生的領結是藍色,二年級是紅色。男生通常繫著領帶。
一也搜尋著自己的記憶。
女孩有著又大又圓的眼睛、直挺的鼻樑、看起來水潤柔軟的雙唇、蓬鬆捲曲的咖啡色頭髮及肩。她大概隸屬於體育社團,四肢雖然結實,胸部卻十分豐滿。一也客觀地認為這位女孩應該很受男生歡迎,不過他並不認識她。
而且他本來已經認為不會有人想找自己說話了。沒想到今天之內卻發生了兩次這樣的狀況,一也自己也毫無頭緒。
「妳是?」
聽到一也這麼問,女孩似乎有些沮喪。
「呃,我是三年E班的青葉楓……學長不記得了嗎?你應該曾經幫過我。」
「應該?」
「是的,我前天在四輪的小巷子被一群凶神惡煞的人搭訕,當那群人一直纏著我的時候,有一個戴著帽子的人迅速打敗了對方……啊,我哥……我的哥哥當時也在場,那群人以為他是我的男朋友,對他視而不見,不過他們稍微碰了我一下,哥哥就生氣了,搭訕我的那群人也生氣了,對方用力地揍了我哥,他的眼鏡壞了,所以看不太清楚,不過他說救了我們的人大概是和他同班的廣瀨,然後,呃……不好意思,那個時候沒有和學長道謝。謝謝你救了我們!還有,你沒有受傷吧!?」
雖然她的解釋有些不清不楚,不過一也大概知道她想要表達的意思。離學校最近的車站是三輪車站,四輪就在三輪的下一站,她說那是在四輪車站附近發生的事情,一也學校的學生常出沒在那一帶的鬧區。
一也前天確實有出門買東西。他終於知道為什麼青葉兄妹要和自己搭話了。
「不好意思,你們認錯人了。我最近沒有去那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