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０１話 賓人
好。還是放棄吧。
這天是黃金週的第一天。
天空是那麼的高闊，顏色是那麼的蔚藍、蔚藍……而且蔚藍。
我就這麼抬頭仰望天空好幾分鐘，此時，我的心裡有『某個東西』啪的一聲斷掉了。
決定了。放棄了。
當我下定決心後，心情頓時輕鬆了不少。這一個月來因為壓力累積而變得無比沉重的心，瞬間獲得了自由。就像頭上那片藍天一樣，清澈又晴朗。
我覺得我好像終於又能做回自己了。
咕嚕～～～～……
肚子叫了。
我才剛沉浸在重獲新生的解放感沒多久──
第一個念頭就是肚子餓。
應該說。我直到現在才注意到原來自己肚子餓。這也證實我先前整個人被壓力壓到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說到這個我才想起來，原本我是打算去附近的便利商店。目前我的存款餘額僅剩兩千日圓。因為還得等好幾天下一筆錢才會入帳，所以我才會像機器人一樣死氣沉沉地走向便利商店，打算買些甜麵包果腹，撐過彈盡援絕的這段期間。
兩千日圓嗎……
我思忖。有兩千日圓就足以吃頓好料的了。
我已經自由了。我決定放棄了。儘管已經提出書面資料，不過我說放棄就是放棄了。如此一來，我自然也失去了繼續在這裡住下去的理由。房間也必須退租才行。或許家人會叫我回故鄉繼承家業也說不定。
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啦。就算最後沒辦法打直，到時再另外想法子就好。
總之先填飽肚皮再說。
從我聽到「啪」的聲音的那一刻起，我就變成完全的「自由人」了，變成無拘無束的自由存在。與其把那兩千日圓分次拿去買甜麵包，不如直接拿去大打牙祭飽餐一頓，這樣的思考對自由人來說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
我放棄照平時熟悉的路徑走去便利商店了。
我跨出熟得不能再熟的路徑，咻地──
真的就是咻地──
不假思索地拐進了轉角。
那個當下我的腦筋真的完全放空。
我沿著從沒走過的道路往前走。
印象中這條路的前面好像有一家拉麵店。就算是定食專賣店或者其他什麼都好。只要有飯可以吃，咖啡廳我也不介意。
只要在這片晴空下繼續往前走，遲早會碰到一間店的。
在藍天下。懷著無牽無掛的心情。自由自在地信步而行。
不久，我發現四周的景色慢慢有了轉變。
綠意變得豐富多了。
哇，我只是拐進了小路，沒想到居然會這麼綠意盎然。以前都不曉得有這樣的地方。
我不停往前走。什麼也不想，只是不停不停往前走。
不久路旁的房子愈來愈多了。路上的氣氛也慢慢有商店街一隅的感覺。
雖然景色和平常走習慣的道路不盡相同，倒也別有一番熱鬧氣氛。
可是……
──這時。
我突然停下腳步。東張西望。
怎麼好像怪怪的？
排列在路旁的店家和民房。每一棟屋子看起來都像奇幻世界的建築風格。
仔細一瞧，就連商店招牌上面的文字，也都是我這輩子從來沒看過的──
看來我是真的不小心闖入奇幻世界了……
我大約花了整整五分鐘或十分鐘，或者更長──總之我懷疑了很久的時間才接納了這樣的現實。
「你是賓人先生吧。」
當我呆若木雞地站在路中央的時候，有人上前和我攀談。
我轉頭一瞧……卻不見半個人影。
「這邊。這邊啦。你在看哪。」
我低頭一瞧，原來是個非常嬌小的女孩子。她身穿圍裙，頭上包著三角巾，手裡拿著一根勺子。附近有一間看似食堂的店家，她應該就是店裡的人吧。
女孩看似十歲出頭。年紀小小就在店裡幫忙，真是令人佩服的小妹妹。太了不起了。
「你是賓人先生沒錯吧。有什麼困擾嗎？」
我和少女當然是第一次見面。可是她卻笑咪咪地跟我說話，彷彿我們早就是舊識一樣。
我蹲下來和少女四目相望。
「小妹妹妳怎麼會在這裡？」
我開口向小妹妹如此說道。
「誰是小妹妹了！」
咚嗡的一聲，她用手上的勺子敲了一記我的腦袋。
雖然是不怎麼痛啦──
不過剛才那個聲音會不會太響亮了啊──！
「別看我這樣，我年紀也三十好幾了！只是因為我是半精靈所以發育比較遲緩，有礙到你嗎！」
「半……半精靈？」
半精靈是那個嗎？在奇幻作品裡面常常可以看到的人類跟精靈的混血兒？
啊啊這麼說來這裡好像就是奇幻世界的樣子。既然如此，半精靈也就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了嗎。
「你有膽再叫我小妹妹一次！我絕對會再用力敲你的頭蓋骨！」
拜託不要。雖然不會痛，可是我不喜歡那種自己變成了樂器的感覺。
「呃……那……叫姊姊？」
「人家已經沒那麼年輕了啦！叫我大嬸！」
少女──不對，大嬸挺起胸膛如此說道。
好吧。既然本人都這麼堅持了，那就這樣吧。
「回答呢！」
「是、是的。……大嬸。」
聽到我的回答後，外表看起來明顯就是小學高年級、自稱大嬸的她面露滿意的笑容。
嗯……
可是不管左看右看，她真的就像未滿十五歲的美少女啊……
「你是不小心迷路進來的吧？」
「咦？……看得出來嗎？」
「當然看得出來了。看你站在路上發呆又東張西望，我就猜到了。還有衣服。你那個服裝啊……在這一帶看起來很奇特吧？」
經她這麼一說，我看了路上行人的服裝，接著也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啊啊。的確差異很大。路上行人的服裝雖然基本上屬於西方風格，不過不管是上衣、褲子或裙子，感覺樣式都挺傳統的……那就是所謂的奇幻世界的服裝嗎。
「像我這樣誤闖進來的人……請問很多嗎？」
畢竟對方自稱三十幾歲，所以基本上我還是對她使用敬語。
「偶爾啦。」
真不愧是奇幻世界。有人類不小心從其他世界跑進來似乎不算什麼稀奇古怪的事。
「對了。你過來吃頓飯吧！咱們家是開食堂的。瞧你一臉肚子快餓扁的模樣。我當了三十年的食堂大嬸，你是絕對騙不過我這雙眼睛的！」
「可是……」
我握緊了插在口袋裡面的手。雖然我手上有兩千日圓。雖然我本來就有打算要大吃一頓。雖然我肚子確實很餓沒錯……
可是我實在不認為日幣在異世界也能通用……
「算了，我……身上沒錢。」
「笨蛋──！」
大嬸用力拍打了我的背部。
「年輕人不要管有沒有錢那種問題！沒事兒沒事兒！等你出人頭地再還錢就行了！來吃飯吧！」
大嬸啪啪啪地不斷拍打我的背。明明手掌那麼小一個，想不到她的掌勁還挺強的，打得我痛得受不了。
結果我被她不由分說地帶進了食堂。
「來。請慢用。」
看到她端來給我的異世界料理，我不禁困惑了。
這是湯？濃湯？什錦燉粥？稀飯？
總之那是一道很難分門別類的料理，我從來沒看過。異世界果然就是不一樣。
「嗯？不合你的口味嗎？」
大嬸開口問道。
也不是合不合我口味的問題，因為我根本還沒吃。無從判斷起。不嘗試一下不會知道答案……
我、我要吃了！我要吃了！我要吃了！我要吃了！
我、我真的要吃了喔！
我拿起狀似湯匙的東西舀了一口往嘴裡送。
啊呣。
「味道如何？」
大嬸坐在對面用手拄著臉頰盯著我看。
嚼嚼嚼。吞。
啊呣。嚼嚼嚼。……吞。
嗯～
我側起了腦袋瓜。
「果然不合你的口味嗎？啊啊──算了算了，不用勉強自己吃沒關係啦。你們的世界是做怎樣的料理？告訴我，我盡量幫你做做看。」
「不……」
我側起了腦袋瓜。
這不是什麼好不好吃的問題……
該怎麼說呢。這料理……
一點味道也沒有？
「大嬸。有沒有鹽巴？」
我找遍了整個桌子。尋找不管哪個食堂一定都會放置的調味料。可是桌上卻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坦白說我真正想要的調味料是醬油。不過奇幻風格的異世界應該沒醬油這種東西吧。所以我才改口問有沒有鹽，但……
「大嬸？」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鹽？鹽……指的是那個鹽嗎？」
「鹽還有分嗎。說到鹽不就是那個鹽嗎？呃……？該不會這個世界連鹽也沒有吧？」
「不……倒也不是沒有啦……」
大嬸的回答十分模稜兩可。
我一頭霧水了。
「像、像那種高級物品……我們這種小食堂怎麼可能會有啊！」
大嬸的下巴不斷左右抖動。那個舉動非常適合她的外表年齡，看起來可愛極了。
「咦？高級物品？」
「你到底是哪來的富家子弟啊？」
「咦？富家子弟？」
「就只有王族和貴族或者大商人那一類的階層才會在食物裡面加鹽啊。」
「咦？有錢人？」
「所以說你到底是哪來的富家子弟？」
「不不不不──！」
我猛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