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明日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愛?法失去理智的聲音響徹雲霄,我打從心底吃了一驚。
我們正待在盧家聚落的熟悉空屋裡。
充滿風波的家主會議結束後,我們迅速返回盧家。現在介於正午和日落之間,就我自己的感覺來看,大概剛過下午三點。
由於我們幾乎整晚沒睡,我借用了盧家的水源地梳洗,藉此消除睡意。我才剛神清氣爽地回來──愛?法就雙手叉腰,張開雙腿站在大房間,因憤怒而全身顫抖。
「怎麼了?妳為什麼大發雷霆啊?」
「你還敢問!你這傢伙……」
愛?法邁開大步走向我。當我束手無策地愣在原地時,她伸手指向我的身體中央。
「這是什麼!為什麼會有這道傷口!?」
「啊,這個啊……這是昨晚杜多?孫踢飛我時留下的傷。我剛剛脫衣服時也嚇了一跳。」
我在水源地洗好T恤後,只披上一件不知道該稱作背心還是坎肩的外衣,一身輕便。因此,位在我腹部中央的明顯黑藍色瘀青一覽無遺。
遭森邊男性踢了一腳後,卻只受到這點小傷,我認為自己夠僥倖了。要是擊中其他位置,對方說不定會輕易踢斷我的肋骨。
但是愛?法依然一臉怒氣沖沖的模樣。
「你怎麼沒告訴我這件事!你不是說自己平安無事嗎!明日太,你在騙我嗎?」
「欸?這點小傷包含在平安無事的範圍裡吧?除非我去注意它,否則根本感覺不到痛。」
「……也就是說,只要你注意到它,就會痛了吧?」
愛?法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貼近我的腹部,凝望傷口。
「沒想到那個混帳次男竟然對你做出這種事……可惡!我把他交給東達?盧前,應該先肅清他才對!」
「不,我也大力咬了他的手背。我們受到的傷害剛好打平。妳不需要報復他。」
愛?法懊悔地咬著嘴唇,她的手掌輕輕地觸摸著我的傷勢。
「……很痛嗎?要不要上藥?」
「完全不用!只要放著不管,瘀青馬上就會消失吧。謝謝妳擔心我。」
「……我好懊惱。」
愛?法移開手掌。
她改用雙臂抱住我的身體,臉頰緊貼著傷處。
我在心中大喊著:「嗚哇!」,不敢動彈。
「我、我、我真的沒事!妳未免太擔心了!在獵人的眼中,這點小傷跟擦傷沒有兩樣吧?」
「你是爐灶掌管人,不是獵人。」
「妳說的確實沒錯啦……」
愛?法的雙手收得更緊。
我快要苦悶而死了。
「……我不想看到你受傷。」
愛?法低聲說道。
「看到你這樣弱不經風的人受傷,比起我全身遭到四分五裂還痛苦……再加上我沒有好好保護家人,我對於自己的無力感到悔恨……」
「沒這回事。發生那場大騷動後,我們還能夠四肢健全的活下來,該為此感到欣慰了。」
儘管我的腦中陷入半恐慌狀態,我仍擠出這句話。
「愛?法,只要妳平安無事,我就喜不自勝了。倘若狄咖?孫真的對妳出手,我一定會失去理智。」
「嗯。要不是有人灌酒喚醒我,狀況可能就有些危險了。」
愛?法的臉頰壓著我的腹部,她吐了口氣。
她溫暖的氣息再次讓我的背部竄過一陣顫慄。
「儘管孫家的力量不足以危害我們,但我們不知道將來還有多少苦難等在前方,不可粗心大意,必須更謹慎小心才行。」
「是啊,我百分之百贊成。」
所以,妳差不多該放開我了吧──正當我思索時,有人敲了敲我身後的門板。
「明日太,你還沒有準備好嗎……?」
薇娜?盧出現在門口。
我必須去處理明天開店的前置作業。
「好了!請等我一下!……愛?法,我先去工作了。」
「嗯……」
愛?法用著緩慢的速度鬆開雙臂,緊緊仰望著我。
「明日太,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嗯,應該有。但妳不是想睡嗎?」
「天這麼亮,我睡不著。要是我幫不上忙,我就去搜集木柴。」
「那妳就來幫忙吧。畢竟我莫名地……」
我莫名地想要跟妳待在一起──我決定嚥下這句話。
明天開始,我們將再次分開為工作奮鬥。在那之前,我想盡量跟愛?法待在一起。
「我知道了。」
愛?法站起身,一臉滿足地對我說。
◇
我費了一番心思來轉換想法。
明天,我們要繼續擺攤做生意,後天開始,我就要提供餐點給旅社了。我現在滿腦子都是處置孫家的事情,所以我必須重置思考模式,換個心情才行。
「我們明天也要準備各一百份的餐點吧……?我們必須怎麼著手呢……?」
「我們先來準備『奇霸獸堡』的前置工作吧。一百份的話,呃~我們必須處理二十五顆亞力果。」
我請愛?法和薇娜?盧幫忙我到糧庫搬運必要的食材。接著,薇娜?盧開始將亞力果切丁。愛?法凝望著她的手,發出感慨萬千的聲音。
「嗯……」
「……愛?法,怎麼了……?」
「不,我只是覺得妳的刀法很精湛。我以為妳不擅長掌管爐灶。」
「嗯……?畢竟我最近常常有機會幫忙明日太,廚藝當然會進步……再說,我最近開始覺得掌管爐灶很開心呢……」
薇娜?盧性感的嘴唇揚起笑容。
「這麼說起來,愛?法,妳也常常幫忙掌管爐灶,卻完全不會用刀呢……?有什麼理由嗎……?」
「嗯?沒有特別的理由。畢竟法家的爐灶掌管人是明日太。就算我插手幫忙,也只會讓料理變得難吃。」
「這樣啊……妳終究是一位獵人嘛……?」
「對,妳說得沒錯。」
愛?法和薇娜?盧難得聊了這麼多。
假若今天過來幫忙的人是菈菈?盧,看到兩人交談的模樣,一定讓我欣慰不已,但這樣的組合讓我感到有些微妙。
當我這麼思索時,薇娜?盧的發言已經大大超越微妙的地步了。
「愛?法……妳真的不打算嫁人嗎……?」
愛?法的表情本來還算平靜,轉瞬間變得怫然不悅。
「我不打算嫁給任何人。我已經告訴過東達?盧很多次了。」
「現在先不管東達父親……再說,從昨晚的狀況來看,他們已經不再注重血緣關係,把法家視作盧家和盧堤姆家的朋友了……」
「……兩年前,盧家與法家的關係惡化,我很高興雙方能重新結下正確的緣份。」
「就是說啊,我也很開心……就算不提這些事,妳還是不打算嫁人嗎……?」
薇娜?盧打破沙鍋問到底後,愛?法皺起眉頭。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盧家長女,妳為何一直追問不休?」
「嗯……既然如此,就算明日太娶妻,妳也不會反對吧……」
「等一下!薇娜?盧,妳怎麼突然說這種話!?」
我忍不住插嘴後,薇娜?盧噗哧一笑。
「我只是假設罷了……要是你入贅到其他人家,愛?法會很困擾吧。可是,假如你以法家人的身分娶妻,她就沒有理由反對了吧……?」
我戰戰兢兢地偷瞄了愛?法一眼。
愛?法──她面露孩子氣的錯愕表情。
接著,她掛著這樣的表情,轉頭望向我。
「明日太啊,你現在有想要娶哪一位女人嗎?」
「沒有!」
「這樣啊,沒有啊。」
愛?法宛如機器人般重述我說的話後,再次面向薇娜?盧。
「盧家長女,他似乎沒有想娶的人。」
「這是他現在的想法吧……?不知道他的想法將來會有什麼轉變喔……?」
愛法點了點頭,再次轉頭望向我。
「明日太啊,你未來會有想娶的人嗎?」
「怎麼可能!我平時就一直跟妳耳提面命吧,我不打算娶任何人。」
「這樣啊。確實如此。」
「……不過,人心變幻莫測吧……愛?法,某一天,說不定會有女人想成為明日太的妻子,一旦明日太願意接受對方。身為家主的妳能夠獻上祝福嗎……?」
「祝福……」
愛?法眨了眨眼。
「祝福……祝福啊……」
「是啊……當家人要結婚時,家主勢必要獻上祝福吧……?」
愛?法整個人當機不動。
她似乎苦惱不已──我彷彿能聽見她腦中發出的硬碟運作聲。
「啊!是愛?法!」
此時,一位天使從天而降,前來救援。
是盧家的么女莉蜜?盧。
「明日太、薇娜姐,歡迎回家!家主會議還好嗎?」
我悄悄地擦去冷汗,看到眼前莫名讓人懷念的天真笑容時,我也微笑以對。
「呃,我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解釋完畢……等東達?盧他們回來後,我再仔細告訴妳。」
「欸?東達父親還沒回來呀?」
剛遴選出的三位族長和其親族仍留在孫家聚落,處理諸多後續工作。只有我和女人們先返回盧家聚落。
「這樣啊。大家平安無事就好。愛?法,我們去找紀芭婆婆聊天吧!」
「不,我在幫明日太工作……」
「欸~!愛?法,妳明天就要跟明日太回法家了吧?這麼一來,我有好一陣子見不到妳了!我們昨天也沒有聊天,我今天想要好好跟妳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