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少年，從危機中脫身。
額頭傳來冰冷的觸感。
「……嗯。」
羅伊醒了過來。
他眨了眨眼，視野恢復清晰。
眼前出現岩石構成的低矮天花板，不時有水滴落下，羅伊判斷就是這水滴令自己醒來，可能是外頭滲進的雨水吧。
他左看右看，看見同樣由岩石構成的牆壁。牆上有幾支火炬，微微照亮昏暗的室內。
羅伊撐起身體，脊椎傳來喀啦聲。看來他已經在堅硬的地板上躺了很長一段時間。
意識依舊模糊，令他有股異樣的感受，和平常清醒時大不相同。
「對了……那時候……」
羅伊用手壓住隱隱作痛的頭部，回想起之前的事。
他被【真實之眼】的首領迪爾抓來當人質。
迪爾對羅伊放出某種魔術後，羅伊便失去了意識。看來應該是誘發睡眠的魔術。
羅伊身體有些倦怠，可能是魔術的後遺症。他撐著身體站了起來。
這房間又小又潮溼，而且相當悶熱。
天花板附近有扇窗戶，踮起腳來也搆不到。不過那是扇格子窗，就算搆到了也沒辦法從那裡出去。
羅伊回頭看見房門，他走過去握住門把，但是怎麼轉都轉不動，似乎是上鎖了。
「……這裡是監獄吧。」
羅伊推斷自己昏倒後便被人關進這裡，這麼說來，這裡應該就是迪爾他們的大本營。
不過即使明白這點，還是無從得知這裡的確切位置，以及從自己被擄之後經過多少時間。
窗戶外頭有著一片藍天，至少可以知道現在不是晚上。但線索實在太少，令他無法推敲出更多資訊。
羅伊摸索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咂了咂舌。
（……我的秘咒卡和鑰匙全交給迪爾了。）
然而羅伊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即使沒有秘咒卡，也能立刻使出物質轉移以外的任何魔術。
（等著看吧，我馬上就能逃出去。）
羅伊正想震碎牆壁時，突然聽見一個聲音：
「你想發動魔術逃出去吧，勸你別白費力氣了。」
羅伊回頭，看見門上有個窺視用的小窗，一名和他年紀相仿的少年正從門後望著他。少年的額頭上畫著詭異的眼睛。
「……你是【真實之眼】的成員？那話是什麼意思？」
少年默不作聲，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羅伊一臉訝異，做了同樣的動作。
他這才發現脖子上有個項圈，項圈大到令他疑惑自己之前為什麼沒發現。
意識到項圈的存在後，羅伊便開始覺得不太舒服，那股窒息感令他不禁將手指伸進項圈內。項圈上掛著一個大鎖頭，拿不下來。
「這什麼？」
「項圈裡鑲有能夠感應魔力的礦石，戴著它的人若發動魔術，礦石就會起火。此外裡面還填滿了火藥，所以一旦使用魔術，項圈就會當場爆炸。順帶一提，扯下項圈也會造成同樣的效果。」
羅伊聽得張口結舌，心想這魔術道具可真麻煩，根本和全身被綁住沒有兩樣。
「你不想死吧？那就乖乖待著。我是負責看守的人，會在這裡一直監視你。你如果想耍些小花招，我會直接斃了你，給我小心點。」
「這樣好嗎？我死了還算什麼人質？」
「首領大人說你死了也沒差，反正你只是抓來以防萬一的棋子罷了。」
原來如此。羅伊心想，這少年應該沒有說謊，迪爾擁有指向【亞爾戈的遺產】的羅盤，找到遺產是遲早的事。他只是為了防止他人妨礙自己，才會將羅伊抓來這裡。
「放心吧，只要你乖乖待在裡面，我什麼也不會做，還會送飯給你吃。隨便想想就知道抵抗和服從哪個比較有利，不是嗎？」
「……是沒錯。」
羅伊原地盤腿坐下後，反問少年：
「不過，你們首領也太謹慎了吧，還特地抓我當人質，他是不是個膽小鬼啊？」
「哼，你什麼都不懂。首領大人無論如何都想成為勝者，所以要徹底排除一切可能妨礙他的事物，就只是這樣。」
「……對了，他之前也一直嚷嚷什麼輸贏的，幹嘛那麼在意輸贏？」
「你沒必要知道。」
「他果然是個膽小鬼吧？」
稍微挑釁一下，就能激怒這種崇拜特定人物的人。少年果然臉色一變。
「吵死了。我不知道首領大人對你說了什麼，但他教導我們，唯有走上不敗之路的人才有力量。他說，我們魔術師比常人優秀，將大批弱者踩在腳下並爬上頂點，就是我們天生的使命。」
「迪爾認為比別人優秀就是勝利嗎？」
「沒錯。」
羅伊嘆了口氣。
「雖說一樣米養百樣人……不過就我個人看來，這種想法還真無聊。」
「……你說什麼？」
「只要能照自己的意思過活，別人怎樣都沒差吧。」
「蠢貨，正因為你已經放棄成長才會這麼想。越是沒有才能的人，越會說做自己就好，不要管別人。這種話只不過是可悲的藉口罷了。」
「將別人的想法說成是藉口，認為自己的想法最正確，就我看來也滿無聊的……算了，我不想和你爭論這些。」
羅伊結束這個話題，陷入沉思。
若不使用魔術，該如何逃離這裡？
可惜羅伊既沒有盜賊般的開鎖技術，也沒有徒手擊碎牆壁的技能。
無法使用魔術的魔術師，就和一般人沒有兩樣。
──不過……
「喂……我們來談個條件怎麼樣。」
羅伊這麼說道。
「……條件？」
「你幫我把這個項圈弄下來，我就給你『好東西』。」
少年笑了，那表情像是聽見什麼蠢話似的。
「開什麼玩笑，你以為我會聽你的？」
「聽我的不會有錯啦。」
「你以為我會受你那種荒謬提議吸引，為此背叛首領大人？我們才沒那麼蠢咧。而且你被關進監獄前，我們搜過你的身，確認過你身上什麼都沒有。」
「『好東西』不一定要是有形的嘛。此外我還想奉勸你一句話，你最好趁早採取行動。」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告訴你，這裡很快就會被打垮。」
少年皺起眉頭，不明白羅伊想說什麼。
「我的夥伴裡有個人叫雛菊絢萌，她很厲害。怎麼個厲害法？就是很強，超級強，強得超乎常理。不，應該說強到你會想問『常理？咦？那是什麼？好吃嗎？』的程度。」
「我知道，我聽夥伴提過她……真教人難以置信。不過，那又怎麼樣？」
「還不懂啊？你很遲鈍耶──意思是她很快就會來這裡救我。」
少年的表情緊繃了起來，但很快又恢復平靜，他不屑地笑道：
「少在那邊說廢話。你的夥伴不知道你人在哪裡，怎麼可能來？」
「你以為我是乖乖被抓來的嗎？你們尊敬的首領大人，最擅長的是什麼？」
少年一下子就想到答案，喃喃回問：
「……難道，是使魔？」
羅伊慢慢勾起單邊嘴角。
使魔是由魔力形塑出的生命體。創造使魔是迪爾的專長，卻不是他的特權。羅伊的技術雖沒他好，但也能變出一定程度的使魔。
「迪爾對我施術前，我變了個使魔交給夥伴。之後我只要呼喚使魔，夥伴就能跟著牠來到這裡。這麼做不需要消耗魔力，所以項圈也不會有反應。」
羅伊一行人探索薩夫洛斯迷宮時，迪爾正是利用自己的使魔，讓牠停在羅伊的夥伴娜塔莉身上，藉此追蹤他們。
使魔即使和魔術師分隔兩地，仍可受魔術師的意識控制。
因此當魔術師結伴前往容易迷路的地方時，也有人會和同伴交換使魔，萬一走散，就能立刻利用使魔和同伴會合。
「別、別瞎扯了！你哪有時間製造使魔？」
「你怎麼知道？你當時在現場嗎？」
少年聽了有些慌張，和羅伊想的一樣。少年不知道迪爾當時對羅伊他們說了什麼，還說自己「聽夥伴提過」絢萌有多強，看來他當時並不在現場。
「我、我夥伴說你沒時間那麼做啦……！」
「你夥伴的話不能證明什麼吧。如果只是他沒注意到呢？而且，你不覺得奇怪嗎？」
「哪、哪裡奇怪……！？」
羅伊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
「你想想，我才十六歲，像我這種乳臭未乾的小子被關在這裡，還不能使用魔術……但你不覺得我的反應冷靜過頭了嗎？」
羅伊的話立刻見效，少年的眼神變得游移不定。
「是、是沒錯……不對……可是……」
少年苦惱地以手抵著下巴，口中喃喃自語。
「雛菊絢萌會來，她絕對會來。她一來你們就死定了，全部人都會被她揍得慘兮兮。那肯定是場大亂鬥，她會把你們撕碎再丟出去、撕碎再丟出去，全部打趴在地上，一個也不留。她還滿善良的，應該不會殺了你們，不過這世上啊──」
羅伊加深笑意繼續說道：
「──有些傷會讓你痛不欲生，比死還慘。」
少年的臉瞬間慘白。他曾聽許多夥伴說過絢萌有多厲害，此刻的他可能在想像傳聞成真時的恐怖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