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喀、喀、喀……
高跟靴子踩在冰冷石板路上的聲音在岩壁間迴響繚繞。
「如此一來,準備就萬全了呢。」
不停來回踱步的一個黑色剪影如此高聲宣言道。聞言,另一個直立不動的人影也開口回話。
「所以說,我們一如原先計畫成功把風原凪人所生的野種找來這裡了是吧。」
「只不過……像這種暗地測試的行為,不免教人感覺作賊心虛呢。」
第三個影子一邊如是說,一邊興味盎然地抬頭仰望受人奉祀的三尊神像。
「何必說得那麼難聽呢。為了王國,進而言之更是為了這個世界,我們也只剩這條不可避免的必經之路可走了。」
儘管這番言論略有誇大其辭之嫌,在場卻無人表示難以苟同。看來這兒的空氣之所以會讓人覺得被磨得冷颼颼的,並非單純只是場地的緣故。
「問題是想要發掘能力,聽說必須跟公主訂下契約才行……」
「那個問題應該不需要擔心。他們是年輕健康的男女,還怕不能馬上得到我們樂見的成果嗎。」
「一旦得到火山神顯現騎士的力量,今後的過程肯定會進展得很順遂的。」
明明這兒暗得甚至無法窺見對方的表情,三人卻在未攜帶任何照明設備的情況下進行談話,莫非原因是害怕被外人瞧見嗎。只是這兒原本便是人跡罕至的地方。
「話說回來還真是諷刺哪,我們這幾個大人竟然得湊在一起正經討論這種宛如夢想般的計畫。」
「哎呀,一點都不像是大師您會說的話呢。這話不會否定您自身的存在意義嗎?」
「哈哈哈,還真是一針見血的評論哪……不過我不否認就是了。」
「我們已經無法回頭了。從今起我們只能用更堅定的決心去面對未來。」
「唔。」
「我心裡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對話聲與腳步聲一同漸行漸遠。在三人退場之後,長眠的神殿對於人類的體溫絲毫不感戀棧,冷冷地重拾鏤刻悠久時間的作業。
第一章 女神與公主與騎士之島
沙……沙沙……
這是怎麼?遠遠可以聽見浪濤的聲音。四周一片黑暗,也感受不到有任何的風勢。
沙……沙沙……
我身處在一個上下不分的奇妙空間,感覺上我彷彿被棄置在這兒了一樣。唯獨那個浪濤聲逐漸向我逼近。
然後。
「……君,湊君。」
我聽見一個又悅耳又溫柔的聲音。
「……湊,湊!」
我聽見一個又動聽又有威嚴的聲音。
這兩個聲音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可是不知怎的卻讓我感覺懷念。這聲音是在呼喚著我嗎……?一個超越了記憶的記憶。彷彿是從DNA的深處響起一般……
「湊,湊!」
又來了。
喂,妳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那樣不厭其煩地瘋狂喊著我的名字?
「湊,別再賴床了快起來!有沒聽見啊,風原湊~!」
粗魯的聲音說完之後,我感到有一柔嫩的小手正啪啪啪地掌摑我的臉頰。
奇怪?我好像對這感覺有印象耶。
記得當我年紀小的時候,這就好比家常便飯一樣,是每天都會進行的例行公事。
沒錯……這是……咦?這裡是什麼地方?現在……幾點了?
就在我用力睜開眼睛──的那個瞬間。
滋咚。
「咕喔啊啊啊!」
心窩冷不防挨了一記肘擊的我頓時眼冒金星。我狂咳不止,並且揚起視線往上看……
「哦,終於醒來啦,你這賴床鬼。都長這麼大了還是一點進步也沒有耶。」
「嗚哇!太、太近了啦!妳的臉貼得太近了,茜!」
雙馬尾的髮尾從我的鼻頭掠過。茜有一雙滴溜溜的眼睛,鼻樑雖不至於尖挺,不過臉色和唇色都洋溢著健康的感覺,是一副討人喜歡的庶民容貌。要說她長得可愛也沒有什麼不對。
胭脂色的西裝款式外套被胸部撐起了一道隱隱約約若有似無的弧線。從跟上衣同色的百褶裙露出的大腿緊實得恰到好處,水潤光滑的感覺讓人心癢難耐。啊,喔不要誤會,我不是故意要用那種猥褻的眼光打量她的。
現在面露滿足笑容探頭窺看我的這個女孩,正是我在不久前睽違多年重逢的青梅竹馬、野野山茜。
「喂喂~你不會想轉學第一天就上學遲到吧?在我搬家以後,你到底都是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呀~♪」
茜這野丫頭,一大清早就讓人氣得牙癢癢的。受不了,怎麼會有這麼粗魯的男人婆啊。
我一邊按摩疼痛未消的胸膛,一邊不爽地在床上坐起上半身。
「妳自己還不是一樣,囉哩囉嗦的個性跟以前一樣完全沒變。一時之間我還以為妳是我娶的黃臉婆咧。」
此仇不報非君子,我一定要挖苦她一下的。
「咦?啊、嗚……」
可是茜不知為何突然漲紅了臉,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
她是怎樣?碰到這種時候一般都是會立刻全力否定吧……?
瞧茜那副精彩絕倫的狼狽模樣,連我都快傳染到她的動搖了。
「好、好啦,這麼說吧,好歹我們也睽違五年沒見面了。所以我們都成長了不少只是對方都沒看到而已啦,是唄?」
為了化解尷尬的氣氛,我喋喋不休地說道。
不過,我口頭上這麼說的同時,注意力還是不受控制地集中在茜那起伏平緩的胸部以及圓潤的腰線上……!
「嗯、嗯……說得也是啦。」
另一方面,茜雖然一度換了個人似地垂低著頭模樣顯得扭扭捏捏,但一會兒後她終於咧嘴露出了歡笑。多虧如此,我才得以找回平常心。
「這麼說來……當初聽到茜臨時要搬到外國時,我還嚇了一大跳呢。」
我試著回想當年。
「嗯,我也一樣啊,老實說我一點都不想離開日本……」
茜難得以感慨萬千的口吻說道。
我的腦海浮現了茜搬家當天我們兩人不忌他人眼光一起嚎啕大哭的身影。
那個時候的茜是個十足的男人婆,常常跟我混在男生堆裡玩耍嬉戲。
我跟茜自從懂事以來就情同兄妹,不管做什麼事總是如影隨形。
所以當我被告知以後跟茜要被拆散時,那個感覺就好比失去了一半的身體,有好一陣子我一直陷在宛如內心被挖開了一個大洞般的情緒之中,這件事直到現在我依然記憶猶新。
「啊,可是我現在很喜歡這個地方喔。這裡的環境很棒,我相信湊一定也會喜歡上這裡的。」
「這樣子啊,是說這塊土地對我而言還是分不清東西南北的異鄉。所以要拜託妳多多跟我介紹囉。」
「嗯,包辦在我身上吧!」
茜貌似開心地向我眨眨眼。
「話說湊居然會搬來這裡真的好出乎意料喔……嘻嘻,其實我也有動過回日本的念頭呢,可是完全沒想到最後會是湊搬過來。」
關於這點我也有同感。
坦白說,小時候的我根本就不清楚茜究竟搬到哪個地方去了呢。
咦?難道說其實我是薄情郎?相形之下,茜這傢伙就……
昨天傍晚我一抵達這裡,她便親自到港口來為我接風。後來還麻煩她到我房間煮飯給我吃。
最後她甚至幫我整理行囊到三更半夜。才重逢沒多久她就把我照顧得服服貼貼的。
兩人就這樣恢復了熟稔的關係,連對話都讓人感覺不到我們曾有長達五年的空白。
青梅竹馬真的是一種棒呆了的關係呢。
我感觸很深地重新打量茜那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身形──事情就發生在這個時候。
叩叩,喀嚓。
敲門聲響起後,房門突然被打了開來……
「!」
一個女僕……一個留著短髮,身著可愛的女僕打扮的少女放輕腳步走進了房內。
清純的白色圍裙和黑色裙子與膝上襪所構成的絕對領域醞釀出令人讚嘆的對比感。話說回來,明明是超一流的美少女,臉上卻幾乎沒什麼表情,要是她站好不動的話,搞不好還會被誤認成人偶呢。
「咦,奇怪。妳、妳不是雪花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一看到少女的臉,茜就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茜認識她囉?可是茜卻輪流對我和謎之少女投以困惑的視線。
這表示她應該不是茜帶來我房間的。而且她對我而言是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搞不懂現在是什麼情況。
「您是風原湊大人吧?我前來跟您問安了。」
「呃,妳是哪位?」
「失禮了,我的名字叫月桂院雪花。湊大人從今起所效忠的公主們,正是由我負責照顧。」
做女僕打扮的少女如此自我介紹道。
「咦!妳說的公主該不會是索菲亞公主和瑪莉公主吧?咦咦咦咦咦~~~~~!」
茜驚聲尖叫。
「對、對了,湊。她說你要效忠公主,那又是怎麼一回事啊?」
我的天!事情這下麻煩了。
原本……我並不想在茜的面前談起這件事的。
「等、等一下啦等一下!看,妳注意一下時鐘!那、那些問題先不管了,我們再不出門就慘了吧?」
我試著努力轉移現場的焦點。
「原來如此,您所言甚是。那麼湊大人,這邊有請。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女僕少女一如早就對這間屋子的格局瞭若指掌似地,以平板的語氣請我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