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少女驚訝得扭頭回望。
這裡是某個城鎮車站的剪票口前。少女獨自站在那裡等人。
看來電車似乎已駛達了月台,熙熙攘攘的人潮魚貫地通過剪票機離開車站。
還只是小學生的少女抬頭瞧了叫自己名字的那個人。
對方是一個不胖不瘦高矮適中、披了件有些骯髒的灰色大衣的中年男子。在他那張笑咪咪的臉上,可以看到有些凌亂的鬍渣。男子看起來明明還很年輕力壯,卻渾身散發出一股強烈的落魄氣息。
──你是誰?
少女想問,聲音卻梗在喉嚨裡出不來。
「抱歉嚇到妳了。我不是什麼怪人。我是偵探,私家偵探。」
男子蹲子身子試圖安撫少女的情緒。他從大衣的內口袋掏出一本破破爛爛的黑色記事本給少女瞧。
『壇埜偵探事務所』,只見記事本的封面上有一行用金色文字標示的行號名稱。
──偵探?
一時之間,少女茫無頭緒。
愣了好一會兒,腦子才勾勒出在電視連續劇和卡通裡大展身手的名偵探身影。
「有事件……發生嗎……?」
少女用嘶啞的聲音問道。電視中的名偵探們,每次都是絞盡腦汁地設法解決殺人事件。難道現實中真有那種可怕的事件發生了?
不過,眼前的落魄偵探只是搔搔頭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哈哈,很遺憾,我不是夏洛特‧福爾摩斯那種專辦殺人事件的偵探。啊,常常有人挖苦我說我這個搔頭的習慣其實是在模仿金田一耕助喔。──妳知道金田一耕助這號人物嗎?」
「不知道……」
「總之,現實的偵探往往都是做一些比較枯燥的調查工作啦。好比說調查特定對象的生活……我這樣解釋好像還是很難懂呢。──打個比方吧,例如調查某人的父親有沒有愛上母親以外的女人,在外面大搞婚外情之類的。」
婚外情,聽到這個字眼,少女的心彷彿被針扎了一下般感到刺痛。
「你在調查……我的父母嗎……?」
聞言,偵探面露正色,唐突地丟出了個問題。
「妳知不知道帝野熊五郎這個人呢?」
──為什麼他會提起熊五郎伯父……?
少女茫然地睇著對方的眼睛。
「有人委託我找出熊五郎先生的女兒。所以我想請教妳有沒有什麼線索呢?──舉凡以前曾跟熊五郎先生見過面、或者收過他寄來的信等等什麼都好,能告訴我妳有的線索嗎?」
少女裝出思考的樣子……然後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也沒見過這個人。」
少女的直覺告訴自己眼前這名偵探不能相信。甚至可以合理懷疑,他暗地裡可能正在鬼鬼祟祟地調查自己和家人。
「是嗎……這下頭痛了。我還以為這次十拿九穩了呢……」
偵探不自然地擠出困擾的表情,而且又動作誇張地搔起了頭來。
那樣的動作顯得氣質庸俗,實在不像有能力解決棘手事件的名偵探。
「你是哪位?為何跟我女兒說話?」
少女的背後傳來了喊叫聲。
少女回頭一看,有一名女性直瞪著男子。雖然婦女理應年近四十,但外表比實際年齡還要更年輕些。粉桃色的針織衫看起來有些孩子氣。
少女鬆了一口氣。這名婦女就是她等候的對象──也就是少女的母親。
「沒事,只是跟她問個路罷了。」
偵探匆匆站起身,向少女輕揮雙手。
「謝謝。只要往前直走就對了是吧。多謝妳的幫忙。」
偵探一邊無中生有地編了個理由道謝,一邊逃也似地離開了。
似乎又有電車到站,剪票口湧出了人潮。落魄偵探的身影混在人潮裡,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如果有陌生人跟妳講話,千萬不可以理他喔。」
──教我有陌生人跟我講話也不可以搭理他……那媽媽自己怎麼丟下我不跟我說話……
少女的母親在很久以前離家出走了。
不過現在偶爾會像這樣來跟自己的女兒碰個面。
「今天媽媽帶妳去一間很好吃的咖啡廳喔。那間店叫做『Cafe‧LYRICAL』。」
母親展顏歡笑,牽著少女出發。兩人已經不知幾個月沒見了。
自從父母離異之後,少女便由父親一手拉拔長大。
不過現在的父親……肯定不是自己親生的父親。
方才那落魄偵探所說的話在少女的腦海裡迴盪。
『妳知不知道帝野熊五郎這個人呢?』
為什麼那個偵探會跑來問我熊五郎伯父的事情呢?
──假如我的親生父親……是熊五郎伯父的話……
少女一路隨著母親移動,一邊在心中默默思索。
這麼一來,以前曾玩在一起的帝野將悟就是自己的哥哥……
──他是我在這世上唯一有血緣關係的哥哥嗎……?
即便分離兩地,仍令自己朝思暮想的他。
少女強烈地意識到,那份始終藏在內心底的思念如今正急速產生變化。
帝野將悟對自己而言,如今已從初戀的對象變成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了。
幾年後──
熊五郎葬禮那天,少女前去見了思慕多年的將悟一面。
然後,她懷著豁出性命的覺悟,向位在窗戶另一頭的他做出了告白──
『我是來跟哥哥結婚的!』
第1章 是敵?是友?是妹妹?
額頭所受到的沉重衝擊令帝野將悟赫然驚醒,嚇得從床上跳了起來。
他氣喘如牛,一雙眼睛睜得老大。
明亮的晨光透入了房內。窗外傳來公寓樓上房間正在觀看電視連續劇的聲響。這裡是將悟的房間。
將悟睡得汗流浹背,使得睡衣牢牢黏在背上。
剛才好像做了個夢。而且是不舒服的惡夢。
佈滿鮮紅晚霞的天空。像翅膀一樣浮在半空中的身體。重摔在地上的額頭……
──我的額頭應該沒流血吧……
將悟戰戰兢兢地伸手確認額頭是否平安,指尖碰到一條凹凸。
雖然平時都靠瀏海遮起來,其實將悟的額頭上有一道非常巨大的橫向疤痕。那是他在童年時代出車禍撞傷頭部時所留下的疤。
距今約十年前,他為了保護一名女孩子,自己被車撞個正著。
可是他本人一點都不記得當時所發生的狀況。直到現在仍處於因車禍衝擊失去記憶、回想不起當時經過的狀態。
「為什麼我沒事又會做這種夢呢……害我一大早就心情鬱悶。」
知道只是惡夢後將悟放寬了心,一股睡意又襲上心頭。
於是將悟「呼啊啊……」地打了個呵欠躺下身子,打算再睡個回籠覺。
窗外射進的陽光耀眼奪目。將悟扭過身子面朝下俯臥,把臉埋進枕頭。
「嗯……」
……總覺得好像聽到有誰發出一聲悶哼。
將悟頂著睡迷糊的腦袋,用臉頰磨蹭柔軟的枕頭。一股Q彈有勁的彈力包覆住了額頭和臉頰。
──是說這個枕頭形狀還真詭異。中間竟然是凹進去的……
「嗯……嗚、嗯……」
──有女孩子的聲音……?
將悟揉揉惺忪的眼睛抬起頭,看了眼下的臥床。
……只見有一個身穿制服的女孩仰臥在床上。女孩腹部以下的部位蓋了條毯子,雙眼緊閉的那張臉微微泛著紅暈,儼然睡得正甜。
「咕、咕咕、咕……」
將悟頓時睡意全消,口中發出類似雞叫的聲音,嚇得從床上猛然跳起。
「心乃枝!為為為、為什麼、為什麼心乃枝會在我的床上……!」
和將悟同床共枕的人──正是當年將悟在那場車禍中挺身保護的少女。現在則是他的同班同學,名叫鶴真心乃枝。
光彩潤澤的長髮不受拘束地攤開,披散在床上。
制服上衣的胸前鈕扣被解開了幾顆,隱隱約約可以從中窺見白色胸罩。
「這、這麼說來,剛才我臉頰磨蹭的東西是……」
將悟冷汗直流,直盯著心乃枝的胸部猛瞧。
「唔~那觸感真的是好軟……不對,重點不是那個!問題在於為何心乃枝會在我的床上睡覺啊!」
──難、難道我跟心乃枝共度了一夜春宵……?我鑄下了大錯嗎!
將悟一邊冒冷汗一邊試著翻出記憶……昨晚我應該是一個人上床睡覺才對。
──我應該不可能搞錯吧。
總之,得先叫醒心乃枝才行……
將悟伸手輕輕搖晃她的肩膀。
「喂,心乃枝,天亮了。快起床啦。」
「嗯、嗯嗯……夏蛙拉咧斯發?」
心乃枝嘰哩咕嚕地說著發音難以辨識的夢話。
「嘿~心乃枝,快點起床啦!」
這回將悟輕拍了她的臉頰。
「嗚啊嗯!」
一如在驅趕惱人的蒼蠅般,半夢半醒的心乃枝伸出隻手在半空中揮舞。
瞧她那張眉頭深鎖的睡臉,明顯就是不堪其擾的樣子。
「……既然如此,我就算來硬的也要叫妳起床。」
將悟有些意氣用事,一把抓起蓋在心乃枝身上的毯子。
接著使勁一口氣掀開。只見柔軟的毯子凌空飛起,心乃枝的下半身無所遁形地袒露在早晨的清新空氣下。
「嗚……」
將悟頓時心頭一驚,整個人呆若木雞。
心乃枝制服的下擺沒有塞好,可愛的肚臍眼從沒有扣上的鈕扣隙縫跑出來打招呼。而且裙子也向上掀起一大截,大腿全都被人給看光了。
──衣服穿成這樣也未免太不像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