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教師神眉》：和妖怪們一起開同學會吧！

文/邱常婷

對於和我年紀相仿的讀者來說，《靈異教師神眉》無論漫畫或動畫，在我們的童年都占有太大的位置了。補習班休息時間隨手從書架上取下一冊漫畫，或者晚餐前帶著興奮心情觀看電視上出現的動畫，這就是年幼時的我樸實無華的快樂。儘管就類型上來說，《靈異教師神眉》屬於我最不擅長應付的恐怖類型，卻因為其故事的幽默性和鮮活的角色人物，使我對本作著迷甚深，每隔一段時間重讀漫畫也都能感受到純粹而強烈的感動。

我認為究其原因不單單只是懷舊感使然，這部在1993年開始連載的漫畫，直到現今依然有觀看的價值，其中所傳達出對非我族類的溫柔善意，以及師生之間的緊密情感，中和了恐怖元素帶來的不安。本作除了以妖怪、鬼魂、都市傳說、超自然現象等作為主題，亦保留了舊時代人類和妖怪、迷信、傳說、鬼魂等一起生活的獨特氛圍，同時以校園做為故事的主要場景，因而對孩童面對課業、同儕與家庭等問題多所著墨。

從整體結構來看，《靈異教師神眉》在前期確實以恐怖短篇為主體，並將妖怪的作祟與孩童遭遇的問題聯繫在一起，解決妖怪同時也解決孩子的內心陰影。一些經典短篇諸如〈賽河原之地藏虐之卷〉、〈爬行妖怪之卷〉、〈二十年前忘掉的東西之卷〉為整部作品定下基調，展現主角鵺野鳴介保護學生的可靠形象之餘，對可憐的鬼魂或妖怪那份不忍傷害的溫柔，更是為其角色性格加分不少。短篇中的各個孩子角色也十分具有主動性，無論是男孩子氣的鄉子或愛說八卦的美樹、足球健將小廣、內心單純的小城等等，都有獨立的思想以及各自的優缺點，他們可能犯下錯誤，也會出於好意做出善舉。作者以此呈現了人類的複雜多面，尤其在某些短篇中翻轉成人與孩童正反立場，強調「成人不一定都是對的」，成人也可能犯錯，甚至在無意間傷害孩子，如〈訪問靈來了之卷〉，試圖用訪問靈令孩子聽話的家長，最終也會自食苦果。 此外在故事劇情上，作者更善用視角、敘事方法的轉換，以及巧妙設計伏筆，讓幾個短篇故事別有特色。如〈「Ａ」來了！之卷〉，便以孩子的視角覺察大人們突然態度冷漠，卻又不願告訴他們（及讀者）事實，以此營造出詭譎恐怖的氛圍。〈半夜的好學生之卷〉則從人體模型的角度出發，也在作畫上對讀者加以誤導，直到後段才揭開人體模型以為自己是學生的真相。

如此到了漫畫中期，除了主角群感情線於焉鋪展以外，也透過前期和主角過去有關的篇章，緩緩匯聚出清晰的主線。如〈回到過去的神眉之卷〉和〈鬼手的秘密〉，為讀者補足了鬼手的來歷以及主角的過往。此外以主要感情線來說，雪姬的故事更是重中之重，幼時受神眉幫助，長大後來到童守町追求所愛，與神眉之間經歷一番波折後終於修成正果。對於雪姬的深情和勇氣，真的很難不被打動。

後期的故事慢慢開始收攏主線，從〈童守町最大決戰！之卷〉到〈霸鬼復活！之卷〉，中間亦不乏有如〈童守少年妖擊團誕生！之卷〉這樣的奇想長篇，以及〈瑪麗小姐〉這般不亞於初期經典的恐怖短篇。主線的部分不得不說，或許在劇情上依然具有強烈的無俚頭、搞笑以及性元素，沖淡了故事角色中可能面對的絕望與恐怖，在我個人卻認為這是屬於兩位作者老師特有的風格。我也非常喜歡最後對決結尾營造出的暢快感，在歷經千辛萬苦後終於抵達的故事終點，是帶有淡淡遺憾以及嶄新未來的美好結局。 〈女郎蜘蛛之卷〉中神眉提到：

妖怪是人類的心理所創造出的東西……人類的喜怒哀樂之類的感情會投射到東西或是動物身上，妖怪也因此產生。所以妖怪跟人類的面貌其實是非常相近的。

如果妖怪是一面映照人性的鏡子，那麼《靈異教師神眉》不外如是，所呈現出的更是孩子在成為成人之前，面對恐怖未知時如何理解、克服並跨越，最終逐漸邁向成熟的一段過程。 這是為什麼我認為現代的孩子不需要單純地被恐怖所驚嚇，卻依然需要恐怖故事做為一種對於成長的練習。因為我們都曾像小城一樣忘記帶需要的東西上學，也會像鄉子在年輕時對自己的身材外貌感到焦慮，會像故事最初的小廣一樣莫名地突然無法控制脾氣，或者如克也那般有時幾乎就要走上歪路。這時我們會希望有人能如神眉老師那樣守護我們，幫助我們修正錯誤、往正確的方向前進，也會希望妖怪有時就是我們如此失常的原因，更多的時候妖怪成為我們改變與進步的推手，協助我們更加認識這個世界以及自我。 回望台灣過去十年出現的本土妖怪風潮，直至現今更發展出各種娛樂形式，相關理論也在諸位學者、創作者筆下逐步發展成熟，或許現在正是最好的機會重讀《靈異教師神眉》。無論是如我一樣曾深受影響的老讀者，抑或是年輕一輩的新讀者，相信都能在單純享受故事的樂趣之餘，更能夠以全新的視野欣賞這部作品。

（如此壓抑著情感寫到這邊，可能會有讀者覺得我太誇張了，但實在是沒有辦法，畢竟我是真的打從心底認為，能夠活在有《靈異教師神眉》故事存在的時代真是太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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