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後,張騏就像得了重感冒。不但全身發冷,甚至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體溫,整個人就像身處於冰天雪地之中,冷得不行。
沒有發燒、沒有咳嗽,普通的感冒症狀全都沒有。這樣的怪病,他也不知道該找哪個醫生看比較好。
但是,蘇瑞堯卻說他這樣不是生病,是中邪。
因為曾被「鬼」附身,所以會有這樣的過渡期--想當然耳,他知道蘇瑞堯肯定又在晃點他。他就算再不懂這方面,也明白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絕對沒那麼簡單。
不過看到蘇瑞堯為了替他想辦法而苦思,又替他把黃雅茹的案子順利解約,加上比平常還要溫柔的舉動,他完全無法懷疑蘇瑞堯的真心。
「我會不會就這樣因為體溫過低而死掉?」
「別說廢話。要是那樣,你現在早就死了,不會坐在這裡和我說話。」
蘇瑞堯一秒推翻他的懷疑,將清粥直接塞進他的嘴裡,「你現在就少量多餐,維持身體所需的最低熱量就行了。」
張騏嚼了幾口,一臉痛苦,「我想吃麥當勞。」
「可以,我就用符紙捲著雞塊塞進你嘴裡。」
「為什麼非得包紙才能吃!」
「你這幾天吃的東西,都是我加過符水的食物。因為不這麼做,你就無法下嚥。」
聽到蘇瑞堯說的話,張騏差點沒把嘴裡的粥噴出來。
「你你你、你說這幾天都給我吃了什麼!?」
蘇瑞堯當作沒聽到這句話,趁他張開嘴,又塞了一口,這次還很不客氣地直接把湯匙伸入喉嚨。
「咳咳、咳咳咳!你想殺我不成!」張騏咬著湯匙含含混混地嚷嚷,嘴角掛著來不及吞嚥的白色水痕,因呼吸不順而下意識微張的紅潤唇瓣裡,紅色的小舌一下一下推舔著白色的湯匙,若隱若現。
蘇瑞堯冰藍的眸色深了幾分,「我若真想讓你死,就不會浪費力氣救你。」
「真看不出說這句話的人,剛才居然用湯匙插我的喉嚨。」
「當世上第一個被湯匙噎死的人也不錯。」
「並不好。」張騏垮下臉,又開始一如往常地與他雞同鴨講。
蘇瑞堯正常的時候真的很值得信賴,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喜歡調侃他。
就在他想問問女鬼和音樂盒的事情時,蘇瑞堯的手機響起。
蘇瑞堯順手把粥塞給他,拿起手機查看。
張騏只好一個人默默吃粥,看著蘇瑞堯若有所思的表情。
「又是陳刑警?」
「我讓他找跟女鬼有關的資料,看看有沒有『哲』這個人。」
「那……找到了?」
「嗯,是她以前的高中同學。」
「黃小姐會不會認識?」
「不,黃小姐跟女鬼是大學同學,應該不知道。」
「那我們得趕快去找『哲』。只要跟他轉達了女鬼要跟他說的事情,我的怪病就會好起來吧?」
「你的怪病是跟音樂盒有關--別忘了,是音樂盒裡的東西在控制女鬼。萬一找這個人的是它而不是女鬼,情況就會變得不同。」
「呃……說得也是。」張騏煩惱地搔頭,「那該怎麼辦?」
「烏鴉會先去跟『哲』接觸。從牠們那裡得知的情報,準確度比較高。」
「那我們這段時間要幹嘛?」
「去警局。」蘇瑞堯說完,將他的外套扔過來,「你也一起。」
張騏垮下臉,「我這情況能出門?」
他的頭已經快痛死了,不管穿多少衣服、綁多少暖暖包,就是沒辦法感受到溫度。
可是蘇瑞堯卻完全不當回事,理直氣壯地說:「我已經讓你休息很多天,該起來活動活動了,不然你就只是個在家發霉的中年大叔!」
「我還沒三十歲好嗎!?」
「看起來已經四十好幾了。」
「你--」
像是賭氣,張騏翻開棉被,猛然站起身,想證明自己還年輕。
沒想到起身後卻只感覺天旋地轉,雙腿發軟,眼看就要摔倒。
似乎早料到他會這樣,蘇瑞堯先一步環住他的腰。
張騏身材明明比他壯碩,但是蘇瑞堯卻能輕而易舉地抓著他。
張騏無力地癱倒在蘇瑞堯身上,過了幾秒鐘,力氣才逐漸恢復。
「嗚、好難受……」
「身體沒有熱量就會沒有力氣。」蘇瑞堯邊說邊拿出烏鴉羽毛,往他的心臟插下去。
那一瞬間,張騏覺得自己彷彿被打了一劑強心劑,整個人突然精神奕奕。
蘇瑞堯抬眼,確認他的臉色變紅潤,才鬆開手。
張騏愣在原地,低頭看去。原本插在心臟上的羽毛已經消失不見了。
知道蘇瑞堯絕對懶得跟他解釋,已經放棄追問的張騏只是呆呆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最終扶額妥協。
在他認命的同時,一隻烏鴉飛到他的頭上,把他的頭髮當成窩,安穩地蹲好。
那嘎嘎的叫聲,就像是在嘲笑他。
「乖乖跟著我,別亂跑。順利的話,我們三小時內就能回來。」
張騏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真不知道這是在威脅他還是安慰他。
「不順利的話?」
「那我們三、四天都不會回到這裡。」
張騏嚥下口水,已經開始有不祥的預感。
他忽然想起事件的罪魁禍首--音樂盒,但是左右張望了一會兒,都沒見到它。
雖然不用跟音樂盒同處一個空間,對他來說是好事,但不知道它的下落也還是讓他感到有些不安。
「我之前一直沒時間問……你把音樂盒拿去哪裡了?」
他小心翼翼問蘇瑞堯,心臟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蘇瑞堯只是把車鑰匙扔給他,「先開車,我會在路上告訴你。」
張騏看著手中的鑰匙,再看看已經走出房門的蘇瑞堯,忽然覺得自己的利用價值,似乎又退回到「司機」了。
「……算了。」張騏已經不想再掙扎了。
總之他對蘇瑞堯來說,就是「誘餌」、「司機」和「金主」,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