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後來吃了路邊攤稍微填飽肚子,便搭了公車一路從樹屋經過古運河、碧海碼頭、最後停在觀夕平台前。
現在時間剛過中午,也正是熱鬧的時候,不管是攤販前或沙灘上,都擠滿來玩水的遊客。
書卿才剛從觀夕平台的入口踏入海灘,眼前滿是穿著泳裝的男女嬉戲玩耍,而左邊的港口成為眾多釣客的聚集處,遠遠便能看見插滿了整排的釣竿。
……就是這種熱鬧的感覺!
好不容易壓抑住興奮的情緒,但是當海浪的聲音充斥在耳旁時,書卿再次忍不住握緊拳頭,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微笑。
「好多人啊。」
燕明咧嘴張望四處,「果然大家都穿著泳裝來玩呢。」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這可是海邊耶,如果不帶泳裝……」
書卿笑著想解開上衣釦子,卻注意到其他人都沒有動作,全靜靜地看著她。
「--等等、結果你們都沒帶泳裝來嗎!?」
書卿不敢置信地叫了起來,解開到一半的襯衫敞開著,隱隱露出裡頭的泳衣一角。
「妳竟然直接穿在裡面……到底是有多期待啊?」
「對啊小書卿,那樣不熱嗎?」
「閉、閉嘴啦!為什麼你們反而什麼都沒帶?不是說要來海邊嗎?」
「我看你們玩就好了。」
默娘笑著搖手。
「抱歉啊,我不太擅長游泳。」
燕明推著眼鏡。
「那--陳柏戎呢!?」
「我不用帶啦,上衣脫了就好啦,不是更方便?」
他說得雲淡風輕,反倒是書卿紅透了臉,驚訝地看著柏戎雙手拉起POLO衫,露出緊實鮮明的腹肌,看得她胸口用力撞擊不停,血液全速衝向腦門,只差鼻子沒流出血來。
「等、等等等、你要現在直接脫嗎!?」書卿連忙遮起臉,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亂喊什麼。
「廢話。不然……咦?」
「脫、脫慢一點!讓我看清楚、不對、我是說,讓我喘息一下--」
她拚命調整呼吸,然後才微微睜開雙眼,準備好迎接人生有史以來最大的福利--
然而原本該是柏戎所站的位置,此刻卻空空如也。
「柏戎?你要去哪?」
她順著燕明的視線轉過頭,才注意到柏戎忽然走向沙灘遠方,朝沒有人煙的樹叢區前進。
「你們小心點,這裡有股奇怪的感覺。」
柏戎收起笑意,聲音嚴肅。
明明是正午時分,樹叢間卻有微微寒意朝他們撲來。
書卿冒著冷汗,想回頭看向海邊,才發現他們竟然不自覺遠離了人潮,而這樹叢附近卻完全沒有人逗留,沙地上連個腳印都沒有。
不會錯的。
這種熟悉又討厭的氣息,是妖怪沒錯。
但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
就在離人群這麼近的地方?
明明她已經刻意避開容易遇到妖怪的地方了……
書卿汗毛直豎,還來不及對這些煞風景的妖怪出現而感到失落,她已先本能地舉起手,擺出隨時能夠應戰的架勢。
「柏戎!前面!」
燕明率先發現異狀,他伸手向前一指--
只見樹叢間似乎有個穿著泳裝的男人,腳步蹣跚地晃盪著,而在他四周瀰漫著令人不安的靈動,像是準備將男人吞噬似的。
「混帳!」
書卿還猶豫著要不要插手,柏戎已經率先反應過來,拔腿追上那些妖怪的腳步。
接下來,書卿已經記不得這一切是如何開始的了。
她只知道,自己的第一天假期就這麼毀了。
當他們出手救了男人之後,憤怒的水鬼與妖怪們不斷湧入樹叢與他們纏鬥。
書卿已經打傷了不曉得是五隻、七隻,還是十幾隻……大部分的惡鬼都被他們用破魂的方式打散了,而那些妖怪則是終於精疲力竭,被陳柏戎束縛起來,才肯罷休。
「靠!拎北終於把你們這群混蛋妖怪搞定了,還不把你們的臉打到腫起來!」
陳柏戎的沙灘拖用力一踏,怒火中燒地忍著不痛揍妖怪一頓。
驚人的激戰過後,水鬼已經被他們解決,只剩下這些有被登錄列管的妖怪被綁了起來,吊在矮樹上任人宰割。
柏戎與書卿怒氣沖沖地盯緊它們。
燕明則掏出手機一一掃描靈脈碼,審視那些跳出來的妖怪資料。
「怪了,你們登錄的地址明明離這裡有段距離,都是在市區……」
燕明推了推眼鏡,收起手機。
「你們的主神在搞什麼?」
一聽見燕明的訊息,柏戎立刻轉頭瞪著這些妖怪,「怎麼會放任你們在海邊作亂?還聯合那些水鬼傷害人類?」
「嘿嘿嘿,你們人類還會關心這些事啊?」
「廢話!給我老老實實講清楚,不然就扣押你們的祭品!」
「柏戎,這裡是台南,我們沒辦法這麼做。」
「嘖。那就呈報給南區隊啊,我就不信我們沒辦法懲罰它們!」
幾名妖怪雖然被綑綁起來,卻毫無悔意地發出尖笑,語氣中的挑釁意味不言而喻。
「嘻、嘻嘻……扣祭品?對我們來說哪有差?外地來的人類懂個什麼……」
「沒錯,你們這些囂張的人類……最好別再出現……否則絕對要將你們吃乾抹淨……」
「--我可以再多揍幾拳嗎?」
柏戎瞇起眼,指尖的關節喀啦作響。
「沒用的,這些傢伙已經知道我們無法懲處它們了。」
燕明搖搖頭,彷彿有些遺憾的樣子。
「媽的,那要怎麼辦?」
「把它們先繼續綁在這裡,晚點回去跟紫雲姊會合時,順便請南區隊處理就好。」
「兩拳啦!」
「不行。」
「不然燕明,一拳就好,就一拳!」
「唔,好吧,只是一拳的話……」
「你們兩個幹嘛在這種事情上討價還價啊?」
書卿雙手交疊在一起,不耐煩地看著他們。
就在他們討論該怎麼懲處妖怪的同時,柏戎卻注意到默娘往妖怪靠近,似乎想說些什麼。
「默娘?妳在幹嘛?」
「它們……」
「沒事別靠近這些臭嘴妖怪,危險危險。」
「你才臭嘴!臭人類,你全家都臭!」
「哼,拎北才懶得跟你們計較。」
柏戎立刻將默娘拉回來,不讓她繼續盯著那些妖怪瞧。
沒想到,默娘卻輕輕掙脫柏戎的手。
她帶著一貫溫柔而平靜的表情,再次走向那些妖怪面前。
「放了它們吧,柏戎哥。」
「默娘?」
「它們沒有惡意,也受到教訓了。」
「哼、人類,現在還想打什麼主意……」
妖怪們嗤了一聲。
看見妖怪們毫不領情的態度,就連燕明也皺起眉頭來。
「現在放了它們,反而危險,誰知道它們為了讓自己復元,是不是又會傷害生靈?」
「就是啊,默娘,別同情它們了。」
默娘轉過頭來,那神情不只是讓柏戎沉默,就連和她不熟識的書卿也感到奇異的氛圍瀰漫開來。
默娘的表情沒有責難,也沒有憐憫,明明是溫柔的聲音,卻又難得地帶著一絲不屬於她的陌生威嚴。
「不要緊的,放了吧。」
「……嘖。」
最後,是柏戎率先上前一步,將妖怪身上的束縛解開。
不知道是不是默娘的關係,妖怪們安靜無聲,也沒有主動回擊,只是警戒地瞪著陳柏戎等人,一邊慢慢往樹叢深處後退。
「你們……等著瞧吧……」
柏戎沒有回應,而是伸手比出中指。
「真是的,好好的假日,都被這些妖怪破壞了。」
書卿輕嘆了聲,自討沒趣地撥著頭髮,來到昏倒的男人身旁。「他沒事,只是有點虛弱。將他先拖出樹林吧。」
「燕明,來幫忙。」
「好。」
燕明也上前來,一人一邊扶起那名男人。
突然,柏戎的手機樂聲響起了。
「啊等等,老太婆電話。」
「不要突然鬆手啊啊啊陳柏戎!」
無視於燕明的慘叫,柏戎接起手機。
「喂?喂喂?嗯、好。」
柏戎煩躁地應了幾聲後,掛掉電話。
「怎麼樣?」
「--紫雲來接我們回去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