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寂寥。
施予成踏著有些疲乏的腳步,走在鋪著灰石板的狹道上。
圓形的路燈隨著街道一路延伸,點亮遠方的黑暗,卻也使得視野所見的景色有些模糊蒼白,但相比河岸邊那條伸手不見五指的無燈走道,這樣,已經算得上好了。
施予成拖著疲倦的腳步轉了個彎,鎮上那座大鐘塔便映入了眼簾。
夜燈下遠看,純白的鐘塔就像童話故事中的城堡塔樓。
唯一不同的,是上面那尊高展羽翼的聖天使塑像。作為聖教轄地的小鎮,有這樣富有宗教意象的建築與藝術品也是理所當然的。
再過五分鐘,便要十二點了……
這個時間點回家,又要被唸了吧……
施予成看了眼遠方的大鐘,無奈地,腳步更加沉重了一些。
今天,依然是一事無成的一天。
他仍然是個「最值錢的廢物」。就算想把自己資源回收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他想,神明在製造他的時候肯定打了個噴嚏、手抖了一下,才會把他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施予成,二十六歲,目前在「Kirum」事務所打工,是個專職打雜、跑腿的助理。
二十六歲的人了,還在做這樣的工作……
他老是被附近的大嬸們這麼品頭論足著,看他的目光,也充滿了質疑和憐憫,好像,他不該這麼糟蹋自己似的。
而這樣的他,卻有個十四歲的妹妹。
那個妹妹光輝燦爛。
兩相比較,他像完全不知上進的爛泥巴。
這種對比,隨著時間讓他越發難堪。
施予成晃晃悠悠地走上斜坡。
他家就在這條坡道的盡頭。
不過在回家前,他還得先繞過一座教堂和一條長長的階梯,大概要花他十到十五分鐘。
這是鎮上最大的禮拜堂,帶有強烈文藝復興風格,對稱的方柱體支撐著建築本身,好像拿尺衡量比例過一般,整體風格是穩重而莊嚴的。
施予成在教堂前止步,仰頭看著立在教堂庭院的聖母像,她慈目安祥地俯視著懷中的嬰兒,好像所有的愛都傾注於此。
作為一個從小就沒娘的孩子,施予成無法精準描述他對聖母像的感受,是感動多一些還是心酸多一些,只是每回看著聖像時總會想,他那無緣看顧他長大的老媽,是不是也曾用這樣的目光注視過他?
遠方鐘塔上的自鳴鐘,敲響了十二下。
正當他收回目光,打算離開之際,卻發現不遠處有個人,也凝視著聖母像。
金色柔軟的頭髮,在月光與路燈的映照下輝映著白皙的肌膚,細緻的眉眼,讓施予成有一瞬間的錯覺,誤以為……呃,那個比喻,他不想用來形容一個男人。
「……奇怪了,這都幾點了居然怎麼還有人傻站在這兒?」施予成手插在口袋,好奇地用眼角的餘光瞄著那看起來很瘦弱的少年。
轉念又想,這地方本來就是教堂,會站在這裡的,說不定是哪裡來的迷途小羔羊,想來尋求主的慰藉,總之,非親非故,他也不好上前叫人家「別傻站了,趕緊回家」。
他收回目光,單手壓著左眼,快步通過庭院還有那彷彿要和背景融為一體的少年。再不快點回家,他那「控制狂」的老妹,真的會抓狂……
驀然,一股熟悉但又陌生的波動襲面而來!
施予成詫異地停下腳步,就見一條巨大的藤蔓破開地表,自少年身前竄了出來──是異生物!
施予成嚇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顧不上那名瞬間被藤蔓吞沒的少年,扭頭就開始沒命地狂奔!
石板路在那瞬間變成沒有盡頭的迷宮。
轟隆隆有如幾百頭大象踏地的振動聲、巨物撞擊水泥建築的破壞崩毀聲,這些聲音,在原本寂靜的夜晚顯得更加驚心動魄!小鎮上原已黯淡的燈火一一被開啟,接著響起的,便是鎮民驚懼的呼叫聲。
「有空尖叫,還不如快打電話給Kirum啊!」
施予成忍不住大喊著,身形一緩,縱身跳進了旁邊的巷子。
追在身後的藤蔓,一路沿著鎮道往下竄去,將停在路邊的車子全都壓成一塊塊鐵餅,因為施力過猛而摔倒在地跌了個狗吃屎的施予成,顧不得疼痛爬起身,喘著氣,整個人縮躲進一旁的暗巷裡。
(未完待續)